第1章
枝頭的霜雪已經化了幾層,滴答著墜落,與初升的太陽一起迎接新的一天,枝頭有鳥兒掠過,翅膀扇動著空氣,發出細微的聲音,滿滿都是生的活力,而窗內卻又是另外一幅天地。
“今天好像是個晴天,真想出去看看。”
寬大的病號服裏麵裝著一個骨瘦嶙峋的軀體,這軀體的主人好似已經被榨幹熬盡了一樣,臉色雪白,手背上全是針眼,可即便如此,他手裏依舊拿著一支鉛筆,正在努力地填寫一支曲子。
“哥,別寫了,醫生說你得好好休息。”
說話的人是個娃娃臉的年輕人,看起來不過是大學剛畢業的年紀,是夏斐的助理,此刻已經紅了眼圈,那模樣瞧著難過極了。
“你哭什麼?”夏斐淡笑了一下,望著窗外的雨雪和陽光,手上的筆並沒有停:“總有休息的時候,我這兩天精神好一點,怕這首歌寫不完,要是寫不完,那才真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哥,咱養好身體,以後什麼好歌沒有。”助理的聲音嘶啞著,說著自己都不相信的話。
夏斐,著名歌手、演員,十八歲以一首單曲《時光》出道,出道即頂流,之後以過人的天資跨界影視圈,成為史上最年輕的雙料影帝,他本該有著輝煌的成績和光明的前途,卻在三十歲前被查出患肝癌晚期,餘下吊命的時光連兩個月都不到。
他活不長了,甚至都不一定能活到把這首歌寫完。
助理不知道這首歌到底有多重要,隻知道夏斐一直在寫,隻要他稍微有點精神,哪怕前一秒還痛不欲生,下一秒就可以咬著牙繼續寫,他悄悄看過這首歌的名字叫《時光2》,夏斐親自譜曲親自寫詞,他已經完成了大半,隻是身體的病痛讓他無法再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今天感覺還可以,有可能寫完哦。”夏斐輕輕喘了一口氣,往上靠了靠,忽然想到什麼,扭臉去看助理:“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很難看?有鏡子嗎?我想看看。”
“不難看,哥你怎麼會難看,還跟以前一樣帥,不是,比以前帥多了。”助理的聲音已經哽咽,卻偏偏還要故作正常,反倒是夏斐,主動拍了拍他的胳膊:“給我拿個鏡子吧,我想看看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夏斐的笑容是蒼白的,拿著鏡子的手也在微微顫抖,他太疼了,那種疼好像是骨頭都被人碾碎一樣,恍惚中記得曾經的自己最是怕疼,嬌氣得厲害,可什麼時候開始,再沒了那個疼著他寵著他護著他的人?大概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怕疼的夏斐就忘了疼痛的滋味。
“……你眼角有光,你嘴角帶笑,是你溫柔了我的時光。”淺淺的哼唱,夏斐伸手在鏡子麵前劃拉了一下,鏡子裏的人雙眼凹陷,臉色灰白沒有生氣:“光陰呀,它若能回首,可否將我帶回曾經年少時的樓,樓裏有光影斑駁,樓裏有你溫暖的歌……”
眼前的視線一點點變得模糊,夏斐感覺自己變輕了很多,周遭都是亂哄哄的聲音,有助理的哭聲,有各種儀器滴滴的聲音,還有粉絲的加油呐喊聲,他茫然地看著四周,總覺得少了點什麼東西,找了半天才想起來。
哦,是少了陸原舟。
陸原舟已經出國好多年了,他們早就沒有了聯係,大概陸原舟也不知道他快要死了,要是知道的話,會不會看在曾經的份上,來看看臨死的他呢?夏斐不知道,他想如果陸原舟來了,他一定會非常高興。
真遺憾呢,臨死都不能再見陸原舟一眼。
頭昏昏沉沉的,整個人都在恍惚中,連呼吸都變得不順暢起來,不對,他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還會有呼吸?
“夏斐?夏斐同學?醒醒,夏斐同學醒醒。”
肩膀被人輕輕拍著,夏斐覺得腦袋很重,茫然抬頭就撞進了一雙關切的眼神裏,眼睛的主人摸了摸他的額頭,有些著急:“夏斐同學,你發燒了,我看你卷子也寫得差不多了,要不然先去醫務室吧?”
“什麼?”夏斐瞧著麵前陌生的女人有些,張嘴就覺得喉嚨很疼,咽了口唾沫好像更疼了,他腦袋還是暈的,但還是第一眼就看見了麵前的黑板,以及身邊拉開的桌位,還有身邊的穿著校服的人。
怎麼回事,他不是在病房裏嗎?這裏怎麼好像是教室?還是考場?
“你高熱,剛才就看見你趴著睡覺,先去醫務室吧。”年輕溫柔的女老師幫他把卷子收起來:“雖然這次考試很重要,但高燒也不能耽誤,老師看你的卷子都已經寫完了,不如先去醫務室,退燒了才能不耽誤下一場考試,好不好?”
柔柔軟軟的女聲,帶著幾許的關切,恍惚中的夏斐在還沒有搞清楚狀況的時候,就已經點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