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戰敗,南離帶著所剩無幾的隊伍穿行在荒蕪的草原之上。冬日裏的寒風掠過匍匐在地麵的枯草,像是嗚嗚咽咽的悲鳴一般。
不遠處,一隊難民扶老攜幼的圍坐在路旁,中間黑黢黢的大鍋裏不知煮著什麼東西,蒸騰的熱氣四散在風中,夾雜著斷斷續續的嬰兒哭啼。
“官爺……!”
淒厲的哭喊突然從馬車外響起,南離緊張的看了一眼依然沉睡在身邊的飛焱,這才放下心來,輕輕掀開錦緞帷裳向外看去。
隻見一個村婦模樣的人懷裏抱著兩三歲的孩子,正被士兵攔在一旁,可她卻還在不管不顧的向馬車方向掙紮,一邊衝一邊不斷的哭訴著:“官爺……救救我的孩子吧!!我們好幾日沒有吃的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就快餓死了……嗚嗚嗚……”
南離的目光落在那個骨瘦如柴的小女孩身上,隻見她此刻正閉著眼,氣息奄奄的蜷縮在母親懷中,髒兮兮的小手垂在一側,幾乎看不到半點血色。
“給她們一些幹糧。”南離看了一眼身邊的副將,顰眉吩咐道,“還有前邊的那些人。”
“是。”副將領命而去,車簾從指間重新垂落下來。南離回過頭,一眼便撞進飛焱深邃而冰冷的目光之中。
“遇到一些難民……”南離牽強的笑了笑,將他滑落到腰間的錦被向胸前提了提,“吵醒你了。”
“會更多的。”飛焱重新閉上雙眼,冷冷的應了一聲。
“什麼?”南離滿臉迷惑,不知道他此言何意。
“這次攻打龍霄,朝廷征用了太多糧草,再加上之前鬧過蝗災,收成銳減,我來的時候,就已經餓殍遍野了。”
南離可以想象,這個冬天,玄冥國內該是怎樣一種場景。他們沒能用戰爭換來想要的東西,卻犧牲了太多將士,餓死了太多黎民。
馬車緩緩行駛在西北大漠之間,南離卻依然覺得太快。拓跋翰率先逃回了玄冥,為了脫罪,必然會把一切罪責都推到自己身上,南淵素來狠厲,他不知道將要麵臨何等狀況,這讓他有些膽怯。
……
十餘日的長途跋涉,眾人終於抵達了玄冥都城——玄城。這一路上,南離目睹了饑荒遍地,大批大批的難民餓死在街頭,麵對這樣的場景,第一次讓他覺得心有愧意。
玉嶺關外的多疑,最後關頭的失信,回憶起當初的種種,南離痛苦的閉上雙眼,或許直接導致了這場敗局的就是自己……
此刻的玄冥皇宮依然威嚴無比,可是多了幾分戰敗後的蕭條。南離和飛焱垂手站在大殿那墨玉鋪成的石階下,抬起頭,隻見一隊隊守衛的禁軍手持長槍,正威風凜凜的站在寒風之中。
“殿下,閣主。”一個小太監急匆匆的從殿內跑了出來,對著二人行禮道,“陛下在寢殿,請您二位直接過去。”
“嗯。”南離對著那人點了點頭,看了一眼身邊滿臉疲憊的飛焱,下意識的想要去扶,可是飛焱卻冷冷的向一旁躲了躲,獨自蹣跚著向前走去。
身受重傷,又自廢武功,一路辛苦奔波幾乎力竭,卻依然倔強如斯。
南離望著他漸漸走遠的背影,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此刻的他多麼希望自己擁有那至高無上的權力,可以讓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隻是如今,那原本唾手可得的位置,卻隨著戰事落敗,變得遙不可及起來。
“殿下,閣主……”
不知不覺間,二人已經來到了南淵的寢殿之外,傳話太監推開厚重的紅木殿門,站在一片溫暖的燭光中,微微躬身道,“陛下有請。”
南離輕輕撩起衣擺,向著燈火通明的殿內走去,飛焱卻顰眉站在原地,不經意間攥緊了掌心。
拓跋翰的軍隊裏很可能有玄皇的眼線,那麼他和南離同居一室的事情或許早已傳到了他的耳中。現在的自己武功盡失,又打了敗仗,早已一無所用,如今他竟不知還有什麼理由能夠讓自己活著離開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