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村裏的那天,下著微雨,兩排摩托齊刷刷地排在鄉鎮府門口,簡單的迎接會過後,我和另外兩名同事被三個村長分贓似的用摩托車帶往各自駐村地點。
我坐在後座上,村長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說來時特地喝了二兩酒,這樣開車更穩些。我看著車輪歡脫地在泥漿裏陷下去又在石塊邊蹦起來,聞著微醺的酒氣,刻意忽視掉屁股傳來的抗議和村長的扯淡,開始思索人生。好幾次後輪幾乎掉進甜蜜又被奇跡般地拽回來,我不由得佩服村長的車技,在這崎嶇的山路上健步如飛,卻一點也不害怕,也許隱約還有點期待,從這山路滾到下麵的河裏,隨河衝走。
大學畢業以後,像所有平淡無奇的故事一樣,順理成章的失戀,在家待業一年,幾乎把家人和自己的感情與耐性消磨殆盡才累得要死不活的考上一個與專業沒有半點關係的清水衙門。考上那天,親戚吃飯慶祝,母親打來電話,也飽含歉疚地表示了對不起害她擔心。從此,過去的矛盾被大家刻意忽略的翻篇,過上了大家以為的幸福生活,而我也似乎變得正常起來。
我是家中長子,父母離婚後阿姨帶來一個似乎很不喜歡我的妹妹,爺爺和外祖父家都有長兄長姐,根據祖輩喜歡長孫父輩喜歡幺兒的原理,我處在爺爺不疼姥姥不愛的尷尬位置。
初中畢業後,我考到市裏念高中並順利的上了一個不好不壞的大學的不痛不癢的專業。然而這一切似乎除了遇見那個拯救我三觀又幾乎毀掉我三觀的人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作用,於是我以為我前20年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遇見她,直到從A城一無所有的铩羽而歸,更具諷刺意味的是大家以為我衣錦還鄉,因為這個混吃等死的工作。
隨著一聲尖銳的刹車,我們停在了太陽村的村衛生院門口。村長一邊說著村委會門口空地兒沒這大,不好停車,一邊帶我往辦公室走。推開辦公室的門,就看到村支書在侍弄他那盆君子蘭。看到我們進來,支書熱情的打招呼:“來來來,這是新來的駐村的小同誌?我正在泡功夫茶,一起喝一杯。叫什麼名字啊?”“蔣卿”我答到,就看他把水加到茶壺中,洗了一遍茶,便將二次茶水倒入略有茶垢的茶杯中。我一邊禮貌性的喝了一小口便裝作拿在手中品嚐,一邊聽他說了將近40分鍾的洗茶、泡茶、茶香,又聽了將近一個小時的四大名著、生活哲理,聽我嗯嗯啊啊的答得不太起勁,末了還給我來點互動“小蔣啊,你知道金陵十二釵是哪十二釵嗎?”我聽了頓生反感,心想我終使不是文理兼修,也不至於連這高中生都會的東西不知道,便胡亂答了一通。他又開始說起自己的奮鬥史、求學史,並家中幾口,老婆照片都拿出來展示一番。我聽這一番附庸風雅和自傳聽得乏味,心裏默數著下班點。支書突然道“小蔣你們年輕人要多學點東西呢,使勁學點哦!”我連連點頭,後來我各種寫報告,才知道使勁學的便是指多做這些毫無用處的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