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百日宴,神仙殿當晚熱鬧非凡,但凡在京都中有頭有臉的世家皆都攜親眷前來,一時之間,觥籌交錯,歌舞升平,今日這樣的大日子,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笑。
蘇家在文臣之列,席位緊挨著司馬家,蘇祁多飲了幾杯,滿麵通紅,蘭老夫人沒有動放在跟前的酒盞,隻略略抿了幾口清茶潤喉。
今日來的蘇家小輩有兩個,一個是長子蘇耀的嫡女蘇粥,一個是次子蘇寧的嫡子蘇珩。
作為蘇家後輩中唯一的女孩兒,蘇粥這些日子走到哪裏都是人群中的焦點,她自身就是個美人胚子,雖不及她堂姐陳皇後姝麗勾人,但眉目極溫柔,遠遠一瞧就是似水一樣的人兒。
娶了這樣的回來,家中也清淨。
雖說從小是在窮鄉僻壤的小鎮子長大,但有蘇祁和蘭老夫人教導,行為舉止都落落得體,家中兄弟又都對她愛護有加,將來蘇家小輩在朝堂立足,自家也能得到不少幫襯。
這才是最主要的。
蘇祁看中的是常家的嫡次子。常家低調,在京都從不顯山露水,最叫人動心的是內宅清淨,婆母慈善,在京都是出了名的好脾氣。
隻是蘇粥怎麼也不領情,將兩個老人愁得寢食難安,百般相勸也沒有進展。
皇太子身在繈褓,被奶娘抱著走了個過場就又被帶下去了,雖然大多數人都沒有看見紀趙正麵,但奶娘在蘇家跟前多停留了會,顯然是得了吩咐,叫蘇祁和蘭老夫人認個臉。
“這孩子長得真好。”蘇祁翹著胡子有些興奮地灌了一杯酒下肚,對著身側老夫人道:“小時那般黏人的奶娃娃現在都當娘了,媛兒在天有靈,該放心了才是。”
遠處是舞姬揚歌舞袖,嬌顫顫的戲腔勾人三分,有許多人貪嘴喝了些酒,目光就自然而然落到了那些江南來的歌姬身上,蘇粥安安靜靜坐在自己的席位上,覺得與這個地方格格不入。
來之前,她才被蘭老夫人明裏暗裏的敲打過。
她是真的不明白,為何表姐可以,她卻不行。
明明出身都差不多。
繁星點綴,晚宴散場,陳鸞同紀煥耳語幾句,而後施施然起身,離開前有些意味深長地瞧了蘇粥一眼,裙角曳出一道瀲瀲金光。
朝臣們攜家眷離開,蘇祁才要起身,就見皇帝身邊的太監總管前來,恰到好處地笑:“皇上請太傅移步一敘。”
蘇祁走後不久,葡萄就上前給蘭老夫人行了一禮,旋即看向目光追著紀煥跑的蘇粥,不鹹不淡地道:“四姑娘,娘娘請您去亭子上說會話。”
老夫人立刻反應過來,這是陳鸞已經知道蘇粥的心思了啊。
蘇粥抿著嘴,身子才往前挪了一步,就叫老夫人給抓住了手腕,後者蒼老的麵容上布著些無奈,“我同著一道去。”
她對陳鸞這個外孫女不夠了解,看著模樣是和善溫柔,但能到如今的地位,內裏是什麼性子誰也不知道。
蘇粥這孩子一時鬼迷心竅,實則並沒有什麼害人之心,等她想明白了就好了。
若為此事傷了姐妹和氣情分,更叫陳鸞對蘇府避而遠之,那就真叫人頭疼了。
葡萄見狀也沒有多說什麼,轉身給她們帶路。
陳鸞在一處涼亭裏坐著,手裏拿著把宮扇不疾不徐地搖,那扇子下綴著的流蘇拂在手指上,溫溫柔柔,直到老夫人和蘇粥上了涼亭,她才站起身往前走了幾步,受了老太太和蘇粥的禮。
“原隻預備著叫四姑娘來說說話的,想著外祖母橫豎放不下心來,一並來了也好。”許是當了娘,陳鸞說話的聲比之從前又溫柔許多。
蘭老夫人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拽過蘇粥道:“這姑娘理不清,倒叫娘娘看笑話了。”
陳鸞並沒有給這位蜜罐子裏長大的四姑娘許多麵子,又因天色已晚,留給她們說話的時間並沒有多少,她噙著笑掀了掀眼皮,輕抿了一口茶道:“本宮與四姑娘是表姐妹,今日當著外祖母的麵兒,有些話便也不拐彎抹角的藏著了。”
“聽聞你想入宮侍君?”陳鸞點了點茶盞杯蓋,好整以暇地觀察蘇粥的神情。
出乎意料的是,蘇粥承認得幹脆,幾乎就在她話音剛落的瞬間,就咬著下唇點頭,道:“回皇後娘娘,臣女確實有此想法,希望娘娘成全。”
她很清楚,如果這回不說,她就沒有機會了。
來京都幾個月,她將她這表姐的事打聽得**不離十了,皇上對她格外寵愛,那時候就連司馬家的嫡女都入不了宮,更別提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