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那些小心思肯定瞞不過他。
紀煥猜都能猜到這小活寶此刻心裏在想些什麼,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臉上才長出來的嫩肉,笑意溫和:“白給的承諾都不接著,還張羅著替朕相看妃嬪?真講人弄進來了就憑你那腦袋,還不知夠不夠人家算計。”
陳鸞憋了會,時不時偷瞥他一眼,認錯得十分幹脆,“我以為隻是你那夜心情好,說些話哄我的。”她咽了咽唾沫,側首現出一個舒心的笑來,“是我多想了。”
紀煥瞧著她那張長了些肉的小臉,到底無奈。
若是旁人得了君王那等承諾,不知該開心成什麼樣子,她倒好,全隻當他是在開玩笑了。
“鸞鸞。”紀煥正色,“你先為我明媒正娶的妻,再為這大燕之後,若這兩者身份發生衝突讓你左右為難的時候,我希望你能順從自己的心願行事。”
“娶你,本就不是為讓你受委屈苦楚的。”
不然這至高的皇後之位也全然成了笑話。
男人的聲音並不大,融在夜色和涼風裏,像是沁入了粗糲的沙,吹得陳鸞眼角一陣接一陣發酸。
自從懷孕過後,她的眼淚水仿佛流不盡一樣。稀疏平常的幾句話,或喜的或悲的,都能勾起她的情緒,有時隻是一段話本中的事兒,她看了也要暗自垂淚,一直到月上正空也睡不下,真真叫一個多愁善感。
她這會卻沒有掉金豆豆,隻是淚眼汪汪地埋首在男人月牙色長袍裏,帶著些細碎的哭聲糯糯地應:“嗯,這回真記下了。”
紀煥將人抱到內殿的床榻上,親自伺候著給人散了發,那根玉簪子在男人的手指上轉了幾圈,他目光落在輕紗薄衣下那具曼妙的身子上,目光一點點幽暗下去,喉結上下滾動幾圈。
他已經快成寺廟裏的和尚了。
紀煥的視線轉到小姑娘迷迷瞪瞪的臉上,而後一路向下,頓上那一馬平川的小腹上,閉了閉眼將那團出自本能的火焰熄下去。
陳鸞解決了心事,困意也跟著一點點不受控製爬上來,她如同黏人的糖塊,巴巴地抱著男人的腰身也不撒手。
就在紀煥閉眼後不久,小姑娘支起身子爬了起來,接著一片綿軟蜻蜓點水一樣點在他的額心,輕聲細語地保證:“我會對你好的。”
男人的態度無疑是最好的良藥,她不再惶惑,不再疑慮,像是穿上了最堅硬的盔甲,一路與他攜手,全無後顧之憂。
小姑娘又輕手輕腳地躺了回去,蜷縮成小小一團擠在他懷裏,再過了一小會,她的呼吸均勻,身子也鬆了下來。
黑暗中,男人勾了勾唇,尋了她沒骨頭一樣的小指勾著也跟著閉了眼。
他知道她前世經曆過什麼,他是這世上最能與她感同身受之人。
正是因為那些經曆,從前那個無畏無懼的陳鸞被磋磨成了小心翼翼的性子,她瞻前顧後,步步小心,因為怕前世結局再演。
因而他最愛她耍小性子,鮮活又機靈的模樣,因為這有這個時候他才能暫時窺見幾年前的那個小姑娘的影子。純粹幹淨,不知天高地厚。那時候他雖處於微末,可有她在身側沒心沒肺的笑,也是歲月靜好。
他曾將人弄丟了,如今他想再找回來,為此窮極半生,山水流長。
就像袁遠那日發狠所說,這天下普通男子都能給的東西,他有何給不起的?
十月二五日早,明亮和暖的太陽縱身一躍到了天邊,是個難得的好天氣,但早晨仍是冷的,陳鸞從溫暖的被褥裏睜開眼,看了看天色又一頭躺了回去。
葡萄很無奈,自家主子嗜睡越發嚴重了,奈何皇上縱著,平素裏也就算了,可今日這樣的大日子,皇後必得親自當場。
總不好讓一眾秀女在太陽底下曬著,誤了選秀的時辰。
於是隻好輕手輕腳地上前掛起床幔,溫聲勸:“娘娘快些起吧,等會子更衣梳妝還需要一些時間,快來不及了。”
陳鸞這回倒是配合得很,心情顯而易見十分好,還挑了最愛的羊脂玉手鐲戴著,倒是叫蘇嬤嬤憂心忡忡,一肚子開導的話都爛在了肚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