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元默了半晌,道:“回皇上,早早就送去了。”
您這一晚上都問過多少遍了。
紀煥眉心突突跳動兩下,又問:“不是說皇後下午去看了進宮的秀女?”
胡元不明所以,觀察著男人的臉色,小心翼翼地糾正:“聽下頭人來報,皇後娘娘倒是沒有特意去儲秀宮見那些秀女,隻在城牆上瞧了許久,沒看著裏頭的人呢。”
男人側臥在雕花臥榻上,眼尾挑出淩厲的弧度,叫人望而生畏,他擺擺手,將人召到跟前,問:“皇後看了那名冊是何反應?”
有沒有不悅?或是暗暗生悶氣?
胡元一時之間犯了難,不知道自家主子到底是個什麼心思。
皇後能有何反應?心底再不樂意也隻能大度的接受啊,反倒是萬歲爺您是想要個怎樣的答複?
“皇後娘娘性子溫和,瞧了那名冊後隻笑著吩咐蘇嬤嬤看緊點人,別出什麼亂子才好……至於旁的反應,卻是沒了。”
再正常不過的反應。
紀煥麵色寸寸寒涼下去,他閉著眼,指骨節節分明,一下下敲打在床沿邊,在寂寂黑夜裏顯得格外突兀。
片刻後,他嘴角輕扯,怒極反笑,卻又不可避免地生出些頹然來。
那些秀女都已經進了宮,馬上就快入住後宮了,她竟也絲毫不急,甚至還笑得出來?
腦子裏想的都是些什麼?
她是當真不怕他流連花叢收不回心嗎?亦或是太過信任他,勝過於信任她自己?
夜半不知名的鳥叫驚起陣陣回音,在這樣的夜裏,花落的聲音都是清晰而溫柔的。
胡元正左右為難的時候,徒弟胡泰進來行禮稟報:“皇上,皇後娘娘來了。”
男人支起身,眼底的寒涼又慢慢融成了一池溫水,他意味不明地輕嘖了聲,月白的寬袖微微一擺,胡泰就退了出去。
一股子香甜的味不急不緩地逼近,紀煥虛虛閉了眼,小姑娘每回沐浴之後人是軟的,更是香的。纖瘦的身子是早春盛放的桃花,柔順的發卻是柚子的沁甜。他時常覺得奇怪,兩味不同的香涇渭分明,怎麼在她那兒就融合得那般妙,生生勾得人欲罷不能。
因著懷了孩子,蘇嬤嬤天天換著法子給補身體,各種滋補之物輪著來,乍一看,陳鸞的身子比起之前豐腴不少,小臉也圓了些,褪去那份撩撥人心的清嫵,變成全然的可愛,看上去竟像未及笄的小姑娘一般。
陳鸞一來,胡元便識趣地退了下去。
陳鸞雖然從養心殿搬了出去,但這殿裏的擺設布置和她在時一模一樣,並沒有變動過,她不由得生出一種錯覺,仿佛總有一日,她會再住回這帝王寢宮一樣。
“皇上金安。”她象征性地福了福身,聲音溫淡,榻上側臥的男人睜開眼,似笑非笑地朝她招了招手,問:“今日這般懂事,又看上什麼東西了?”
他臂膀微張,陳鸞便自然而然地坐著靠上去,被他抱了個滿懷。兩人緊緊貼在一起,那股幽香便無法控製地往鼻尖下鑽,男人低笑著喟歎一聲,目光掃過她手裏的名冊,聲音裏終於帶上了些愉悅的意味:“還是……有事相求?”
陳鸞皺眉,嘴角向下壓著,這幅委屈的模樣,若是頂著從前的皮囊,那定是我見猶憐,八成男人看了都要心軟,可現下她一皺眉,臉就成了包子,怎樣都是可愛的。
紀煥這段時間愛極了她這委屈巴巴的小模樣,見狀臉上笑意更溫潤幾分。
陳鸞不知他心中所想,她將手裏的那本秀女名冊遞到男人手裏,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隻試探著道:“今日胡元送到我手裏時,說皇上已看過了,那臣妾不繞圈的直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