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聖鬥士們
前半夜我不停地喝咖啡,精力毫不集中地和她聊天看電視,12點一過我就扭開台燈坐在書桌前,鋪好紙筆等著。等所謂的靈感。
她在床頭專注地修腳趾甲,看也不看我一眼,盯著自己的腳丫子說:“你每回都能擰那麼準嗎?”我自豪地回答她說:“當然,我這有記號呢!”她眼中忽然有了笑意,長得誇張的眼睫毛立刻鋪了下來,燈光下呈大片陰影狀態——這個時刻是她最迷人的時刻,也最像女孩。她說:“我把你的記號挪了位置了,你沒發現嗎?”我也漫不經心地告訴她:“我早發現了,中午發現的。”她顯然失望了,啪啪地拍幹淨了腳丫子一頭縮進被窩裏去了。
我們說的是我的台燈,它的開關是旋轉式的,
我發現轉210度亮度最佳,於是我做了記號,每次都轉那麼多,今天中午我切菜的時候發現一輝對我的台燈圖謀不軌,後來發現她移動了我的記號。
據一輝說,她是我的女朋友,周圍的人們似乎也支持這個說法,一輝用她剛練的“一陽指”捅我,一邊問:“英語裏我的女友怎麼說?”我一邊躲著她的攻擊,一邊愁眉苦臉地說:“my
girl
friend.”她若實若虛地加快進攻,一邊大聲喝問:“真的嗎?騙我的下場你知道!”我隻有拚命點頭。她泄氣的停止了進攻,喃喃說:“媽的,真難聽——賣狗飯的!”又指住我的鼻子,厲聲說:“我以後就是你的賣狗飯的,你要敢在外麵粘(拈)花惹草你知道什麼下場!”
認識一輝是繼我一歲半誤落沸水的今生第二件不幸之事。那時我從A城考到B城的C大學上中文,課餘時上網老去一家叫義薄雲天的網吧,認識了在網吧吆三喝四如女土匪般的一輝。她從一見我就注意上我了,有一次我從她身邊經過時碰了她一下,她猛地拽住我,似笑非笑,語氣卻惡狠狠地問我:“嗨,你是男的還是女的?”
我當時被氣暈了,竟冒出一句:“關你什麼事?”
一輝盯住我的眼睛,一字一句說:“因為我看上你了,你要敢是女的我就抽你!”
鬼才知道她怎麼就看上我了!
在那之後很久,我腦子裏總是華英雄一襲紅袍背背長劍的影子,他仰望蒼穹,蒼涼歎道:“我命犯天煞孤星,注定一世孤苦......”
和我一樣大的讀者一定對“一輝”這名字很熟悉,不錯!他就是伴我們長大的《聖鬥士》裏的鳳凰戰士,不死鳥之神,會使“鳳舞九天”和“鳳翅天翔”的一輝!一輝家裏從小就開著遊戲廳,後來又有了網吧,一輝便成了少當家,上完初中就全權代理義薄雲天了。
自從一輝接管網吧後,原來的網管一律被辭退,換成了一輝的死黨們,一時間義薄雲天兵強馬壯,但一輝與手下們約法三章:第一,不許再混,要看專業書籍;第二,遲到一次扣當天工資,曠工三天以上者開除;第三,對待顧客要彬彬有禮。後來義薄雲天成了附近最規範,治安最好的網吧。其社會背景卻很複雜,使強搶“民男”有了軍事基礎。
一輝手下有“星矢”“冰河”“紫龍”“阿道夫”“教皇”等小弟,還有一個姐妹叫“雅典娜”的,他們一見我,就全低頭哈腰心中暗數一二三後齊聲稱呼道:
“輝嫂好!”
(二)第一次的親密接觸
我認識一輝後,痞子蔡和他的《第一次的親密接觸》已經流行過去了。一輝還是嗟呀不已,沒事就捧著那本書出神,後來就發展到非要拉著我順劇情再來一遍的程度。
據她說,我們也是由網而識,所以來一幕親密接觸也是合情合理的。
全劇第一幕是“痞子蔡”和“輕舞飛揚”的結識。起因是一段介紹語:“假如我有一千萬......”一輝改成了“假如我有一把槍,我一定會自殺,我有一把槍嗎?沒有,所以我活到現在。”署名是“文盲張”。
於是,“文盲張”和“義薄雲天”的第N次的親密接觸開幕了......
我們發展到我用單車(書中的摩托)去接她結果遲到故意調表那一段時,我晃晃悠悠地蹬——正逢上坡,忽然想起點什麼事來,於是扭過半個頭去,對她說:“嗨,我想一件事來。”很難得作小鳥依人狀的她仍很入戲地“色迷迷”地看著我,表情不變,說的話卻是:
“你丫說!”
我咽下了口水,理智地緘默了。她就笑裏藏刀地擰我腰上的肉,一邊威脅地暗示我說下去。
我隻好說:“原劇中的輕舞飛揚得絕症死了,我們的義薄雲天小姐該得怎麼什麼病呢?要不也得紅癍狼瘡吧,我找個會剪紙的朋友給你鉸倆蝴蝶貼臉上。”
一輝笑著說:“你想得美,最後那段改感冒了!”又補充說:“於是文盲張提著水果去看義薄雲天。”我也被她的設想打動了,替她說:“文盲張提著蘋果,香蕉,橘子,梨還有獼猴桃各若幹斤輕輕推開義薄雲天的病房門,看見她正在入睡,於是躡手躡腳走上前去,輕輕吻了義薄雲天一下......”一輝高興地拍著手掌,打斷我接住話頭說:“原來義薄雲天並沒有真睡著,她猛地睜開眼睛一巴掌掄在了文盲張的臉上.....”
那幾天我都是穿著一輝不知從哪找來的藍的卡工裝,上下學老有人探出頭來衝我喊:“噯,修燈管的,過來——”
戲終於演到灑香水那段了,香水如露如霧般自天而降,輕舞飛揚在香水舞中美麗幸福地輕舞著,旋轉著,似乎釋放了她健康時所有的高貴美麗......
之後的戲就好辦了,最多我拎著水果去挨一巴掌而已。
那天我為了不讓她找借口揍,真的買了一瓶香水——當然是最廉價的那種,一輝一把搶過,看了半天,喃喃地說:“是什麼,不是硫酸吧!”......
當她發現那真是一瓶香後,居然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從開始到現在我們都是在不斷胡鬧中進行完了劇情,被痞子蔡看見,隻怕會氣吐血。
那一刻,她顯然為自己的胡鬧有點抱歉,也有點一旦認真後的害羞,她當然怕被我看到這種表情,很自然地轉過去了半個身子,新換的裙子的下擺齊刷刷跟她一齊慢半拍地轉身。
那一刻,她真美!
可惜好景不長,正當我要噴灑香水時,她有點急了,回頭衝我說了一句:
“行了,向我開炮吧!”
(三)“你脫不脫”
被迫成為一輝的“壓寨夫人”到底為什麼,我自我檢討了很久,答案是:不怪我。
從小爸媽就特怕我往孩子堆裏跑,我絕對是扔人堆裏就再難找見那種孩子,特平凡,從小到大也就一普通男孩,既不野蠻,也不娘娘腔;既不高大也不矮小;既不帥也不醜;既不富也不窮。
我也又愛文又愛武,武也就泛指打打籃球跑跑步什麼的,學校要舉行籃球賽了,我們班本來沒幾個男的,我隻好勤練不輟了。
那天練球我特別有手感,拋出去的球幾乎都帶著完美的弧度準確無誤地命中,有一顆球是在被對方封死情況下由胖子傳給了我,我大步流星趕上前去——兩步半上籃,隻聽哐倉和啪唧兩聲,球進籃人倒地,時逢酷夏我穿短褲,膝蓋著地血肉模糊。我被扶回宿舍清洗傷口,再見一輝時我穿著長褲一瘸一點的,一輝盯著我的傷腿問我怎麼了,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她不懷好意,我急忙告訴她沒什麼。她盯著我眼睛,惡毒地笑著,問我:“和人打架了?”我急忙否認:“不不不,打球摔的——”
一輝撩起我的長褲來看了看,皺了皺眉,麵上似乎有不忍之色,她一揮手,說:“走,上我家去。”
她家隻有她一個人住,偶爾我會在周六跑來熬夜看書和寫東西,困了嘛,當然是——睡在地上。
我讓她扶著她到她家,她溫柔地把我放在沙發上,然後一個人鑽東鑽西的找來好多瓶瓶罐罐,她把它們擺在我麵前的茶幾上,說:“你聞聞哪個是藥水——別把墨水給你塗上。
我立刻站起來,諂媚地笑著,一邊向門口摸索著:
我下午好象還有課,我先——”
“你敢!你再往那邊挪半步試試看!”
如果我是傻瓜,我就會盡情地走,我是傻瓜嗎?不是,所以我又坐下了。
一輝繼續找來了破布條若幹,生鏽小刀一把,半截蠟燭和一些繩子。而她又去找了!
我的臉色有點變了,我忍了忍,終於沒敢再站起來,討好地對她說:“賣狗飯的,你在找什麼?我看不用忙了吧——”
她似乎有奇怪之色,喃喃地說:“我記得還有一根木頭的,怎麼不見了呢——”
“你要幹什麼?”我機警地問。
她索性不找了,微笑著坐在我身邊,親熱地把我摟著,詳詳細細地講了她的計劃。計劃如下:
一.先用繩子捆住你
二.在蠟燭上給刀消毒。
三.切割傷口,塗上藥水。
四.打上繃帶。
我忍住肌肉的抽搐,勉強笑問:“那你——你找木頭幹什麼?”
“給你咬在嘴裏,你減少很多痛苦,電影上的英雄都是這麼幹的......”她天真地笑著說。
我撒丫子就跑!
反抗是徒勞的,她堵住我幾十次逃竄後低頭俯視著沙發裏氣喘籲籲的我,盛氣淩人地喝道:“把褲子脫了——你脫不脫!”
我脫,因為她已經請來了樓下的診所裏的醫生。她在等醫生給我重新處理了傷口以後也玩累了,把頭枕在我的胸口睡著了,手腳都因怕碰我的傷口而規規矩矩地擱在扶手上......
(四)“你到是寫呀”
學中文的都愛熬夜,夜深人靜時無論是看書還是寫作都容易集中精神。
認識了一輝以後就為熬夜成為可能打下了基礎。
我的習慣是12點以後執筆,在此之前則喝咖啡看電視還有聊天,一輝家基本沒什麼客人,所以客廳裏也擺了一張床,這是她為了“監督”我才搬的。
一過了12點,我就如老僧入定般枯坐桌前,一輝目不轉睛地看完了一部成龍早期的片子,不免自被窩裏躍出,用眼角的光斜睨著我,手舞足蹈對我躍躍欲試。我看都不看她一眼,一本正經地警告她:“你敢!我的靈感快來了!”一輝獨怕我的靈感,人們對自己不可了解而又無法麵對的東西總是懷著恐懼的。就好象小孩子怕鬼一樣。
她果然泄了氣,把自己雙拳按得嘎嘎的響,站在我身後陪我一起發呆。然後扶住我雙肩,溫柔地說:“你打算寫什麼?”我沒好氣說:“靈感被你打斷了。”她給我按摩起來,曖mei地笑著說:“你寫我啊,我是你的狗飯嘛。”
我放下筆,看著她,不懷好意地笑著說:“網絡文學?”她還有點不好意思了,扭著身子說:“你看行嗎?”
我說:“其實中國的網絡文學也要符合我們的國情的,難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