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國的細雨綿綿密密地飄落下來,像在溫柔地衝洗著這座文明城市的罪惡。
朱青青和張洋走到了這城市的某個街角,那天,夜晚光滑的路麵上閃著幾點路燈,像流浪在外的孤影。
她一手勾著張洋的胳膊,然後在一個裝滿了布娃娃的櫥窗前停下腳步。
張洋看到朱青青望著櫥窗有些出神的臉,“怎麼,你口味變了嗎,突然喜歡這種可愛的東西?想要什麼,我給你買了。”
但朱青青沒說,真正吸引她目光的並不是那裝滿玩偶的櫥窗,而是那櫥窗後的場景。那場景裏,一個穿著黑色夾克的中年男子拿著個毛絨公仔正在逗小女孩,而女孩正一臉不開心地耍著小脾氣,指著另一個小熊公仔。然而最後,那中年男子還是抓起了那個並不得女孩心的公仔。
張洋發覺了,然後牽起了朱青青的手把她拉了進去,然後走到貨架上拿了兩個那女孩指的小熊公仔去結賬,一隻塞給朱青青,另一隻則溫柔地遞給了小女孩。
走進了,朱青青才看清了些眼前的這個中年男子,他的背已經有些彎了下來,頭發開始花白,臉部的皮膚鬆弛下來,帶了些許皺紋,眼睛也稍顯渾濁。
小女孩卻隻沉醉在玩具的歡樂裏,前一秒還悶悶不樂的臉突然笑了起來。那中年男子看到他們之後,似乎變得意外吃驚,他瞳孔微弱地顫動著,嘴巴半張,但很快他又慌忙低頭躲避視線,有些笨拙地不停彎腰著表示感謝,然後拽著那依舊開心不已的小女兒匆匆離開。
朱青青抱著懷裏那隻巨大的小熊公仔,眼前浮現的卻是她父親的身影。在她已經不是很清晰的記憶裏,她的父親是高高瘦瘦的,穿著深色的T恤,皮膚黝黑,手臂有時還能看到粗壯的血管。印象裏他的眼睛明亮而堅定,他喜歡笑,並且總是透著一股天塌了他頂著的神氣。
曾經的某個場景,也和此時的十分相似。她想要的玩具,父親總是會竭盡全力地送給他。她也像剛剛那女孩一樣,一副被寵壞的任性表情。
隻是,剛剛的中年男人卻卑微,柔和,平庸衰老,像一趟火力漸弱的火車,稍微走一走就會聽到硜硜當當的聲音。除了那骨骼的輪廓和印象中的父親相似……
“爸爸”,她的聲音微小而顫抖。
張洋摟住了朱青青地肩膀,像哄小孩似的輕輕拍了起來,“青青,叔叔已經不在了,我知道失去父親對你打擊很大,但是我相信叔叔也不希望看見你一直活在失去他的痛苦中的。”
“不……”
她衝上大街再去尋找那中年男人的背影,而街道卻已空空蕩蕩。
……
古老而莊嚴的城堡裏,盛銘拿著個望遠鏡正往窗外張望,直到看見一個黑色的佝僂著的背影,笑道:“喲,老朱來了”,然後吩咐下人準備晚餐。
隻是,今日的老朱火急火燎的,仿佛心事重重的樣子。
盛銘拍了拍氣喘籲籲的老朱,“老朱,啥事這麼慌張,難道有什麼好事嗎?”
“青青,我看見青青了,昨天在X街上……”老朱語無倫次道。
青青?她怎麼會來?盛銘那乖張的臉瞬間凝固至冰點,沒了作聲。
他腦海裏浮現出朱青青的的臉,那神氣得不知天高地厚的臉。現在想起來,還是和當時一樣的火大。隻是,更多了懷念的意味。
已經七年了啊,終於還是會再見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