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裏溫度恒定24度,明明緩聲說話的兩個男人隔著茶案相對而坐,偏偏在空氣中形成一種隱隱的劍拔弩張。
申凱端著茶杯,杯沿在指間滑轉,眸光落在輕輕波動的水麵上,“其實當年我出手拉倒白立軍,順手做推倒白家的事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你沒有如表麵上表現出來那般幫助白家。那個時候我就猜到過,你興許不是真的對白家小姐那麼死心踏地。興許你有什麼難以言說的苦衷,可再是苦衷,都不應該以傷害小五為前提。
我想通之後,再也沒有勸過小五,我隻是叫她安心養胎,要堅強。
其實我就是想看著你把她傷得死心,因為就算那次她不死在你手上,這輩子可能還是會死在你手上,如果她能活下來,估計以後就百毒不侵了。
我一直告訴她,孩子就是她的血液一點點凝起來的延續,如果她都不愛那個孩子,他會比她更可憐。
小五比我想象的堅強,她說她會好好養胎,會努力給孩子一個完整的人生。
其實你的苦衷不管是為她好,還是為自己好,你已經達到了傷害她的目的,她曾經因為你在G城三年多沒有回過一趟申家,半年跟家裏人通一次電話,就怕自己哭出來讓家裏人難過。那些苦,是她該,也是申家人沒有管好自己的孩子闖了禍,是申家該!這些,都是我們該承受的。我們怨不得任何人。
但過後,你口口聲聲說會對她好,她還跟我說,不相信你心裏沒有她,不相信你會真的傷她,因為她說你愛她。
可就是這樣給過她承諾的人,再次把她傷得背井離鄉,三年多沒有回過一次家。這三年多,到底是她該?還是申家該?”
裴錦弦在申凱說出這段話的時候,一聲歎息都不曾有過,這些年,他欠申青的,不僅僅是時間。
申青看著申凱手中的杯子,杯中水漬偶爾因為手顫而灑出杯口,申凱的眼神慢慢陰鷙之時,紅血絲緩緩漫上眼角。
“大哥,阿青受過的苦,我想補償她。”
申凱吐出一口氣,這才難忍怒意的將手中茶杯往茶岸上一丟,茶水四濺,冷聲質問,“你曾經在娶白珊作妾的時候,也說過會補償她,你是如何補償的?”
裴錦弦沒躲,淡然卻又堅定的與申凱對視,“如何都可以。”
“如何都可以?”申凱再次冷嗤,他一直壓著一股強猛的怒意。像他這種官-場混跡的人,向來都是人前笑麵虎,大義凜然的樣子也叫平頭百姓看著都不由心驚,生怕領導哪裏不滿意。
若平日裏這樣一股子怒氣表現出來,定然會把樓裏的官員嚇得手足無措!
裴錦弦感受到這種強烈的風暴襲卷,若說麵前擺著一處刑場也不為過,申家的人,果然隻有這一個難應付。
老爺子雖然*申青,但是因為身份擺在那裏,總有道義上的“長輩不和晚輩一般見識”的道德觀念束縛著。而申父申母又是看申老爺子臉色行事的人。他們最多對他冷言冷語。
偏偏申凱不是,他脫離任何人的掌控,並非一家之主,權利卻像是淩駕於這個家裏所有人之上的一個人。
申凱可以不顧老爺子的臉色把裴錦弦請上樓,比誰的語氣都重的訓斥這個前妹夫。
裴錦弦也沒有方才高談闊論時的鬆散,此時連茶杯都放在了茶案上,一雙熠熠鳳眸沉斂浮光,沒有算計和繁雜,讓對麵善於洞察一切的男人可以一望到底,“大哥,這次過來,我做好了一切你要為阿青出氣的準備。甚至你可以提其他的要求。”
“你倒想得好,裴錦弦。”申凱哂然一笑,笑意狡中含涼,“我如果真的對你動手,得便宜的還不是你,就你那點心思,我還不清楚?你若不還手,想在阿青那裏博同情,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到時候你一受傷,我這個當大哥的成了容不下人,阿青若心裏還有一點點你的位置,就得為你心疼。我可不想再讓她為了你這樣的男人心疼。”
裴錦弦俊眉淺蹙,眸潭深了幾許,他怎麼會沒動過這樣的心思?若真是受了傷,申青會不會還是不聞不問,若申青知道了,會不會過來拉架,他都想過。
有時候想想,真挨申凱一頓拳腳也未嚐不是好事,若這樣能讓申家的人心裏舒服些的話,最主要的目的還是要申青動容。
可惜,他的如意算盤。
這個申凱,真是,申家不該有這樣聰明的人。
“大哥你為何不這樣想,如果阿青心裏還有半分我的位置,她遲早會回到我身邊,到那個時候,你就是再有氣,也沒辦法往我身上撒了?一來阿青不肯,二來我未必願意,命運這種東西,很難說清的。”
申凱笑了笑,這次嘴角倒是浮起了些真實的笑意,“錦弦,你太有頭腦了,阿青不是你的對手,就算她可以把她的生意經營得井井有條,哪些項目可以賺錢,哪些項目的社會壽命是多久,哪些人適合放在哪些崗位,她很清楚,因為她心裏擺著計算器,不管走哪步,都在計算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