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錦弦看到申青張開眼睛,騰地站起來,自己坐著的凳子翻掉了,匆匆走出病房去叫護士,卻忘了申青的床頭就有護鈴。
也不是忘了,隻是看到她一睜眼睛,他的眼睛就忍不住的在泛紅,眼淚就差點在她麵前流出來。護士和醫生都進了病房,裴錦弦沒有跟進去,而是快步下了樓,找了個空曠的地方站著,讓風吹進他的眼睛裏,吹幹裏麵的水霧。
他每天坐在她床邊,看著她眼睛緊緊閉著的樣子,手上是管子,口鼻裏也是管子。
給她拿壓載剖腹產傷口上的鹽袋的時候,他看著橫在小-腹上被縫成起來的地方,忍不住大吸一口氣。醫生看了他的表情,還安慰他,“其實她這個傷口很好,因為寶寶小,切口也切得小一些,而且縫合得也很完美,以後還可以穿比基尼,內縫免拆的線,隻要不是疤痕性皮膚,飲食上注意點,以後長平一點問題也沒有。”
他哪是在意她肚子上的傷口是否有礙觀瞻,而是他想著她身上到底有多少傷口,他給她的,或者別人給她的,還有槍傷,密密麻麻的,每次都是用最好的藥,雖然最後隻留下淺淺的泛白痕跡,並不影響什麼,可那些傷痕造就之時,她該有多疼。
他似乎就沒有讓她過過好日子,臨了末了,也不敢把自己的一切都給她。
心電圖均勻的波動,就是不見她醒過來,有時候想想,清醒的那個人,真是痛苦,這樣眼睜睜看著自己所愛的人受苦。
到時候自己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時候,申青若還沒離開,她得比現在痛苦一百倍不止。
她說他大男子主義,說他專斷獨行,說他蠻橫無禮,說他——矯情。
都罷了,反正她說的都對。
她說的這些,他都占全了,沒一樣好的。
所以他隻能這樣對她了,按照他的想法,強加給她,自以為是好了。
那時候摸著她的鬢角,濕濕的,手術後的她,開始出虛汗,被褥換了一*又一*,鍾媽說中國人習慣坐月子,空調不敢打得太低,怕冷氣鑽進她的骨頭裏。
他一天不知道給她擦多少次身。
有時候從早上等下午,從下午等到深夜,她眼皮都不動一下,其實這麼多天,她本來就沒動一下。每日都在惶恐中渡過。
好在她醒過來了。
明明盼著她醒,卻在她來時,都不敢多看她一眼,生怕看多幾眼後,自己的眼裏會有淚花
申青醒來過後,已經昏迷七天,醫生說剖宮產的產婦要下*走動,她一直插管,尿路怕是都感染了,所以一直掛消炎藥水。
孩子在保溫箱,無法母乳,申青的母乳也在漲奶之後,回奶了,她不像別的母親一樣,她不用哺乳自己的孩子。
她住的病房本是高級單間,不與人同住,為了讓自己盡快康複,她還是按醫生的要求,多走一些路,走得也慢。
其實生完孩子之後,她的不適症狀好多了,有時候很不敢相信,原來冒得高高的肚腹,就這樣平下去了,頭暈的症狀也沒有了。
有時候還是會忍不住的把手放在肚腹上,以為那裏還能摸到些什麼,結果再也沒有一雙小腳來和她的手心玩,然後是落寞和失望,她高估了自己。
抬起頭看燈,爺爺說,坐月子不能流眼淚,她把一下一下的眨著眼睛,眨幹那些水份。
產後十五天
申青喝完月子湯,不管是肉還是裏麵的湯,她都吃得很幹淨,一個好的身體,比什麼都重要。
裴錦弦還是每天都過來看申青,申青並不看他。
裴錦弦注意到了申青的刻意冷漠和視而不見,他其實了解她,懷孕的女人分外脆弱,而如今,她越來越像以前那個申青。
她說過,生完孩子後,不要把孩子抱給她看,也不要告訴她孩子是男是女。
他不說,不代表爺爺不說,爺爺有次拉著申青的手,一臉喜色的告訴她,“阿青,我剛剛去了ICU看……”
申青輕輕的彎了嘴角,“爺爺,忘了嗎?不提了,好嗎?”
爺爺上揚起的嘴角最終落了下來,他動的什麼心思,申青知道,爺爺是想用孩子讓她舍不得,這樣還可以繼續留在G城。
“錦弦,這段時間不要在我麵前晃了好嗎?你這樣進進出出的,我很煩,我想清靜些。”申青翻著手裏的書,裴錦弦把書拿走,合起來放到書桌上,“爺爺讓我過來的,鍾媽說坐月子時不能看書,對眼睛不好。”
申青幽幽歎了一聲,“裴錦弦,做人不能太自私,既然要照顧失去家族庇佑,無比可憐的白珊,就不要被爺爺擺布,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你一個前夫,何必在我麵前晃?難道你真的一點也不在乎白珊的感受?以前不顧我的感受,現在不顧白珊的感受,你真是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