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在飛機失事的時候,裴錦弦蹲在地上哀求過她,讓她把孩子留下,留個念相。
她如今執意如此,又何嚐不是想留個念相,她不但想為了證明自己愛過一個叫裴錦弦的男人而生下這個孩子,她還想這個孩子生下來是健康的。
既然孩子在她肚子裏多呆一天便是危險,便有可能小腦發育不全,便有可能出現畸形,便有可能出現缺氧造成腦癱,既然種種情況可能會出現,她願意趁著孩子現在還健康的時候,剖腹產。
七個月了,就算早產,也可以存活。
“我願意從明天起,就住進醫院,讓醫生觀察我的各項指標,直到可以做剖腹產的手術為止。”申青拉著裴錦弦的後背的衣角,她的肚子還沒有大到可怖把他頂得老遠,她聞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沒有她曾經喜歡的須後水的味道。
裴海背過身去,一手撥著佛珠,一手扣著膝蓋,張一下,又扣上,緊緊的。
這個女孩兒,是他看著長大,帶著成長的。
初到裴家的時候,連最起碼的禮貌禮儀都是現學的,初到公司,連最基本的財務表格都看不懂。
後來她一天天長大,待人接物越來越老道,把公司也管理得井井有條。
初見她時,穿著和瑤兒曾經一個顏色的毛衫,那是一下子就柔軟他眼底厲色的顏色。可是後來她回答他的話,讓他知道這孩子有責任心,還有得救,不像瑤兒一樣……
如今想來,他那時候不準孫兒孫媳離婚是不是錯了?如果在阿青還沒有陷得太深的時候,他們就離了婚,如今阿青也不會變成這樣。
“醫生說,你的身體現在打麻藥做手術,也很危險。”裴錦弦覆在申青腹上的手沒有拿開,另一手習慣性的揚起,像是做過無數次這樣的動作一般自然,掌心貼在了她的後背。
她後背一僵,薄薄的真絲孕婦裙薄如蠶翼,他掌心的溫度,燙貼著後背,把她緊張冒寒的心緒都鎮了下來。
很久都沒有聽過他的心跳聲了,呯-呯-呯的,他這樣輕聲柔和,不帶諷刺對她說話的方式也是許久都沒有聽過了。
“引產也危險的。”她說。
“今天晚上就住院吧。”裴錦弦的手心裏滾來滾去的小腳突然不見了,他有些急,在她的肚子上撫了兩圈,也沒有找到。
她抬起頭來,從他的懷裏退出來,自己的手撫在肚子上,慢慢的打著圈,撲哧一笑,她的音線偏低,若是說話緩柔,便讓人聽著耳根子發癢,“寶寶,你別跑了,是爸爸。”
申青低著頭,用暖暖的聲音跟寶寶說話,“是爸爸哦,你剛剛感受到了嗎?爸爸的手掌好大,好溫暖是不是?以後爸爸會教你走路,教你寫字,裴宅裏有馬場,爸爸還可以教你騎馬,媽媽不敢騎,你以後可別學媽媽,要像爸爸一樣,騎馬的時候,超帥。”
七個月的孕婦,肚子再是不如同月份的孕婦,也不小了,一低頭,都看不到腳尖,所以眼淚一滴滴掉下來的時候,便全部都落在了肚腹上真絲裙料上,還有她的手背上。
裴錦弦努力提了一口氣,不敢再聽她說下去,不敢看她掉眼淚,“我還有些事,先回公司,等會讓司機過來接你,讓鍾媽幫你收拾一下,晚上住院。”
裴海蹭地站起來,轉身喝道,“裴錦弦!”
裴錦弦沒有停下腳步,拉開門,“爺爺,您讓我來,我也來了,公司一大堆事。”
裴海氣得手揚起來指著門口頎長的背影,手都有些哆嗦了,“裴錦弦!你不要做得太過份!”
裴錦弦轉過身來,長歎一聲,無奈道,“爺爺,該安排好的事,我都安排了,您還有什麼不滿意?”
申青隻是眼裏那些濕潮都已經眨幹了,她知道懷孕心情不好對孩子的心情也有影響,她之所以有妊高症,跟她懷孕過後經曆的事情太多也有關係,好多事都跟著著急上火,其實都是自己造成的。
嘴角上揚,上揚寬容的弧度,她拉住裴海揚起的手,“爺爺,沒事了,讓錦弦去忙吧,我平時沒人陪,也照樣去醫院,這並沒有什麼不同,您不要擔心。”
簡單的一句話,明明隻是直白的敘述和寬慰,聽在裴海耳裏,卻是分外的扯心。
“不用理他,他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申青挽著裴海的手臂,笑皺了一下鼻子,“嗯,我也是這樣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