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著一屋子天真稚嫩的笑聲醒過來,嘴裏像火在燒一樣,燒得喉嚨在冒煙,下樓去翻冰箱裏的東西,果然有冰淇淋。
七月天的夜裏,她怕爺爺知道又要挨訓,偷偷拿了一根哈密瓜的冰淇淋跑上樓,關上臥室的門,輕輕的舔了兩口,不敢吃得太急,聽說孕婦吃冰淇淋會不好,但是不要吃得太急,就不會宮寒。
她隻舔了六口,就又把冰淇淋包了,下樓,放進冰箱裏,覺得扔了很可惜,那麼好吃的味道。
如果再倒回去,是第一次懷孕的時候,那次流產的時候,裴錦弦很難受,如果那個孩子留了下來,現在她每天晚上一定會有丈夫在身邊,口渴了,可以指使他去給她偷冰淇淋,指使他給她倒水。
可是沒有這樣一個人在身邊。
她在想,再過一段時間,她千萬不要腿抽筋,千萬不要!否則她怕自己會疼得叫不出聲來,會疼得下不了床。
河邊很涼,涼得寒氣都往裙子裏麵鑽。
“大少奶奶,您這是要去哪裏?要車送嗎?”有下人跟過來問。
申青停了下來,怔怔的看著下人,搖頭苦笑一下,她這是何苦?何必自怨自艾?既然要生下孩子的人是她,那麼又何必覺得自己可憐?
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墨香苑。
看著門匾上狂暢又不失遒勁的字體,實在不敢想象,這樣的字體會是裴錦宣那樣的男孩寫出來的。
申青抬起步子,走了進去。
別看一宅子都是中式建築,申青總覺得最配這種風格的,就屬墨香苑了。不管是門柱上題的幾行小楷,還是簷角上繪的幾株蘭草,清雅別致,處處有意,卻又不顯繁冗,一股子濃濃的書香門第氣息。
這兩天三房愈發的忙了,大後天就要辦席,還要去海城接新娘子,今天就得把東西全部整理歸納好,省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一個園子都紅通通的,是傳統家族辦喜事需要的顏色,在外麵是西式的,可以穿婚紗和西裝,但回宅子裏肯定要換唐裝,這個規矩她是知道的。
到時候紅地毯還要從進宅那裏一路鋪到樓上去,大紅綢和大紅燈籠一樣都不會少,後天肯定熱鬧極了,隻是她現在懷著孕,又沒有公布過,怕是經不起折騰。
很多人在喊“大少奶奶”。
申青頜首回應,進了廳,一屋子人都在忙活,她還是一眼便找出了裴錦宣。
“錦宣。”申青覺得在裴家,真的要多和裴錦宣接觸才行,又安靜又幹淨,可以淨化一下心靈。
裴錦宣看到申青,他笑了笑,“大嫂,快來坐。”
蔣琳對申青沒什麼意見,上次去梧桐苑討說法,那也是二房的人帶的頭,她倒覺得無所謂,反正當家的是大房,跟三房沒關係,老爺子在那裏生活得也挺不錯,她管好自己的孩子就行了,“我這幾天都太忙了,沒時間過去給老爺子請安,你別介意啊。”
申青拿起桌麵上的雙喜字,雙喜被一對龍鳳包圍抬著,龍鳳栩栩如生,看得申青一眼歡喜,“這字剪得可真漂亮。”
“這是我剪的。”蔣琳把一摞剪花都從桌麵上拿了起來,“你和錦弦大婚時候的雙喜字,也是我剪的,那一屋子,我剪了好幾天呢。”
“啊?”申青睜大著眼睛,“三媽剪的?”
“當然啦,以前我有個北方的語文老師,可會剪這東西了,她教我的。錦弦小的時候就說我剪的花好看,那時候我才嫁進來,他還小呢,說等他結婚的時候,讓我給他剪一大屋子雙喜字。我可不能說話不算話。”蔣琳身上的每個細胞都溢著笑,小心的給剪花的背麵圖著膠水,然後遞給下人。
申青看著這些剪紙,又想到了她結婚時的紅燭夜,每個窗戶上都貼著窗花,還有門上,一朵朵紅紅的,房間裏還燃著紅燭,火苗一跳一跳的,那些捧著字的花就像是在一點一點的開一樣。
申青彎了眉眼,“三媽可真有心,那麼久的承諾都還記得。”
蔣琳笑道,“大人不可以騙孩子的。”
“等我以後有了孩子,也讓三媽給剪窗花,行嗎?”
“好啊,我就怕你們會嫌棄,再過二十幾年,那些孩子哪會喜歡這些東西?”
申青皺了一下鼻子,假嗔道,“到時候,這些東西怕是金貴得很。”
“好,那我就把我的剪子留著,到時候繼續剪。”蔣琳說完,瞄了一眼整理著字畫的裴錦宣,又壓低了頭,故意躲著似的問申青,“阿青,你以前是海城的,跟非語交情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