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在不久的將來,這指環即便在她的無名指上呆一輩子,它於她的意義也不過是枚紋身而已。
她知道,會有那麼一天。
韓繼禮還穿著家居服,手裏端了杯牛奶,從申青的背後走過來,遞給她,“溫溫的,快喝。”
申青轉過去,接過來,喝了一口,嘴唇上沾了一圈白白的東西,她笑了笑,笑眯了眼,“謝謝。”……
裴錦弦手裏拎著啤酒罐,易拉罐被捏得“叮哢咵”的響,罐子送到嘴邊,又喝了一大卡,他坐在椅子上,又把剛剛放下的望遠鏡放在眼前,看了一眼。一眼之後,他又放下來。
捏著望遠鏡的手,不禁的晃著,望遠鏡在椅腳上時不時的敲撞幾下,主人似乎並不憐惜它。
他隻要看一眼對麵,便會深吸一口氣,再喝一口酒。
然後過一陣,再把望遠鏡放在眼睛上,再望一眼,再喝一口酒。
反反複複,一晚上,地上的罐子多得不好下腳。
昨天下午查到他們租房的地方,他多少次想衝過去,然後自卑告訴他,“她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從未這樣開心過,她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從未幸福過。她的稱心伴侶,不是你。”
那麼風狂想要找到的人,如今就在那一邊。
他一遍一遍的跟自己說,放下吧,回去吧,她再跟你沒有任何關係,她已經背叛了你,她已經拋下了所有的責任和義務,和她的前未婚夫在了一起。
他轉身走,走出十步,又回頭,他又跟自己說,憑什麼呢?他們還沒領離婚證,她還是他的妻子。她這樣跑出國跟別的男人住在一起,她就是混帳!
他又怒火滔天的跑回去,找到她的門牌號,他憤怒的掄起拳頭去砸那門,他要把自己的太太拎出來,扯去機場,摁上飛機,然後弄回國。
可他卻聽見裏麵異國的男人讚歎著說,“你的太太很漂亮,你做的菜也非常好吃,上次你們一起去旅遊的時候,我女兒好想吃你的燒的菜,逼著我學,可是我不會,中國菜,太難學了。哈哈!我們就盼著你們快點回來。”
拳頭沒有砸上門,那個門裏所有的一切都把他摒棄在外,她成了別人的太太。
不再是他裴錦弦的太太。
爺爺說,從她離開那一刻起,她就已經不是你的太太。
他又開始自卑,自卑自己沒有得到過別人的和諧和美好。
她說她不喜歡做那些,卻裝作很享受。
如今呢?
她是真的享受吧?
這裏除了她和韓繼禮,誰都不認識他們,她無須做戲給任何人看。
他茫然的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他其實是有目的的,他是想來找自己的太太,可是如今找到了,他卻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
空蕩蕩的,到處都是空蕩蕩裏,在他周遭行走的人,都成了虛影,那些人成了夜間的鬼魅,遊靈,像他一樣。
花高價租了這間公寓,數額給到對方連夜搬走都感到萬分驚喜。
他一夜沒睡,時不時看一眼對麵窗台裏的燈光,直到熄滅,他還是會去看。
他跑下樓三十九次,又回來。
後來他覺得累了,累得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想動,望遠鏡看過去一眼,就在心裏說一次,放下吧。
爺爺說,要學會放下。
他也想學,想學怎麼放下,他把望遠鏡放下的時候,心裏焦躁得把望遠鏡敲在椅腳上,然後這邊放下,那邊又拿起啤酒,灌進肚子裏。
啤酒罐剛一放下,望遠鏡又拿了起來。
他看到她接過韓繼禮手中的牛奶,唇上還沾著白白的牛奶沫子,笑眯了眼,在說什麼。
又一口酒灌進肚子裏,他站起來,騰地站起來,站起來的時候搖晃了幾下,才一彎腰又扶著前麵的窗台站穩!
將手中的望遠鏡和啤酒瓶砸在牆上,歇斯底裏的砸在牆上!
他狂躁不堪的去踩踏那個望遠鏡,發泄似的怒吼!
誰來教他放下!誰來教他!
不要說的,說的他都懂!爺爺說的他也懂!他也知道人最重要的不是拿起,而是放下!
他都知道!
可是怎麼放下!誰來教他?!
用什麼樣的方式?!
他從房間裏跑出去,這一次,衝下樓後沒有再返身上樓,而是穿過馬路,衝向了對麵的公寓!
***
申青端著牛奶杯,又從陽台走回餐廳,拿起桌麵上的麵包片,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