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錦弦站在柏油路上等著裴錦楓,一直麵露淺笑,卻是笑意不明,看裴錦楓從被幽綠發墨的枝葉遮擋的小路裏走出來,鼻腔裏氣息一噴,有點沉,待來人在他對麵站定,才緩緩道,“二弟說我風趣,我倒不覺得自己是個風趣的人,我這個人嘛,有點……認死理。”
裴錦楓的個子和裴錦弦一般高,不相上下,兩人明明是平視,但是表情隨意那個卻有一種氣勢,在無形中占了上風,這種上風讓裴錦楓越來越反感,他輕輕一聲,“哦?大哥這話說得深,錦楓有些不懂。”
裴錦弦輕輕一聲冷哼,“君悅是你的酒店,我們裴家人都已經習慣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可就算你覬覦申青,又何必非要讓我看見?”
裴錦楓眼中有一絲驚喜閃過,他愉悅的就是裴錦弦在意這件事,可嘴上卻辯解說,“我想大哥是誤會了。”
裴錦弦嘴角諷意一揚,眸色中也夾含出一絲鄙薄,“你算得是好,我的秘書打電話到君悅訂位置,你就把另外一個私人包廂留下,讓申青跟你的約會也在同一層,還有什麼時間能算得那麼好?在我買單之後,你算好時間跟申青出包間,就算我看到了,你表麵上開脫,背地裏又把監控一抹,就成了此地無銀三百兩,這種欲蓋彌彰的做法就是你想要的效果,你想我要盤根究底的追查,最好鬧到裴家誰都知道,是吧?”
裴錦楓方才那一絲驚喜,被裴錦弦這種說話的方式弄得竟是連一句“我想大哥是誤會了”這樣的煙霧彈也打不出去了。他就是故意抹掉了監控,君悅是他的酒店,抹個監控,輕而易舉,這是裴家任誰都想得到的事。
可抹監控這個行為放在他和申青這件事情上,就不簡單。
他表麵不承認和申青有過什麼親密行為,他不承認,申青也不可能會承認,但是裴錦弦看到了,如果事情鬧大就要對質,調監控是一個程序,可是監控卻被他抹了,這代表什麼?
不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雖然假申青的事,沒人知道,可是他的這點心思卻被裴錦弦窺破,讓他分外不安。
裴錦弦看著裴錦楓忽變的麵色,輕謾道,“我懶得去調你的監控,抹都抹幹淨了,何必呢?中了你的計不說,又把大房的名聲弄得不像樣,爺爺一生氣,殃及的池魚不知道得多少,你看你,這心思又白花了,難過嗎?”
“大哥想多了,我和阿青沒什麼。”
“嗬,我是想得挺多,我跟你說這些,是因為想來想去,覺得自己是個做大哥的,心疼弟弟是理所應當。”裴錦弦拍了拍裴錦楓肩膀,語重心長的說,“我就想著,你這麼天天的等著我去挖你的監控,等著我去鬧事,等著我把這事鬧到沁園爺爺那裏知道,等著這些等得那個心焦啊,憂慮啊,我就心疼得很,哎,你看看,你可是和我有著血緣關係的弟弟啊,我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你這樣日複一日的憔悴下去呢?”
裴錦弦惋歎式的口吻裏,帶著深深的嘲弄,任著眼前裴錦楓眼裏聚起了些怒色,他才鬆了手,拍了拍手,對著手心吹了吹,而後又虛拍了一下襯衣下擺,“好了,跟你說了不用再等了,你現在應該輕鬆了,祝你回去睡個好覺。”雙臂一展,愜意的伸了個懶腰,轉身悠閑散慢的往梧桐苑的方向走去,走出十來米遠後,似乎察覺到背後的目光刺灼,便悠長大聲道,“二弟啊,不該去的地方不要去,好奇害死貓。”
他想,今天心情不錯,原來讓別人心情不好,竟是件如此令人高興的事。
裴錦弦已經消失在墨黑如帶的柏油路那端,裴錦楓依舊還站在原處,他的拳頭一直都未曾鬆開過,鬆不開似的,緊握著。
他步步算計,就是因為擔心“申青”出來的時間太長,讓人看出破綻,才會用那麼短的時間在裴錦弦麵前晃上一眼,雖然這一點成功了,挑撥也成功了,可是居然沒有讓裴錦弦大鬧起來。
這是他如何也想不通的事。
按理說,裴錦弦對申青不會有多深的感情,甚至肯定會有些恨意還在,這樣的事發生定會讓他大動肝火,把以前那些不滿的情緒統統都勾出來,就像那天晚上一樣,把裴家一宅子的人都引了過去。
他一直站在那裏,他就想看著裴錦弦如何將這件事鬧給老爺子聽,反正監控他是抹了,抵死不認,其他人要怎麼想都無所謂。
可那天晚上的事,實在讓他太失望了。
唯一欣慰的是,申青為了他,和裴錦弦鬧翻了。
他以後翻了之後會有轉機,哪曉得裴錦弦沒有一點動作,直到現在他才知道,裴錦弦猜透了他的心思,故意反其道!
裴錦弦醒來後,讓裴錦楓一次又一次的感受到了挫敗。
不僅僅是家裏的地位,還有無形間在心理上形成的感受。
他側首回望一眼幽靜深深的小路,再也提不起任何勇氣往裏麵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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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青和申凱二人剛剛出了酒店,才坐進車子裏發動了車子,韓繼禮的電話便打了過來,嘶著愴惋不甘的聲音大喊,“小青青!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