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屋裏,看見父親躺在他臥室的床上,雙手交握放在胸口,神情安詳。李兆駿伸手一探鼻息,完全沒有呼吸。
他緩緩在父親身邊坐下,環顧房間,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條,床邊沒有任何藥物,也沒有遺言,不像自殺。
他拿出手機,第一個打給家庭醫生,第二個打給卓雅。
司徒兄妹陪著卓雅趕到診所,看見李建明臉上已經蓋上白布,她衝進去抱住屍體哀聲痛哭,李兆駿不住安撫。醫生在一邊說:“節哀順變。李先生沒有受什麼折磨,他是在睡夢之中突發腦溢血死去,這個年紀,也算壽終正寢,各位不必太過悲傷。”
李兆駿等醫生走後,對卓雅說:“父親愛了您一輩子,他做的事,都是為您。司徒叔叔的遺骸得到妥善處置,多年心結解開,我想,他是卸下重擔,徹底解脫。這個結局,也許是最理想的。他完成心願,保住了司徒家的名譽。請不要太過悲傷,您要好好活下去,父親在天有靈,定會欣慰。”
卓雅泣不成聲,保住李兆駿,哭個痛快。李兆駿悲傷地擁抱她,這是她的母親,是他這輩子又愛又恨的人,他在她耳邊低聲說:“媽,別哭。”
卓雅聽到這一聲“媽”,徹底嚎啕大哭。
這就是人生啊,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無一二,隻得抓住那僅有的一點慰藉,了此殘生。
從醫院回來,司徒修遠到路漫漫屋裏去看她。她正坐在窗口發呆,畫架上的畫布是空白的。
“想畫什麼?”
“想畫的很多,可不敢落筆。你看這畫布多麼幹淨,可第一筆下去,就再也無法更改。”
司徒修遠感慨地說:“人生就像畫畫沒有橡皮擦,錯了,也隻能將錯就錯。”
路漫漫眼底縈繞著哀愁,低聲說:“也許錯到底,也是一種幸福。”
“像我跟你兩個,要犯錯,就一起墮落吧。”
他將她攬入懷中,吻她豐盈的秀發,她溫順地閉上眼睛。
晚餐異常沉默,氣氛凝重,隻有碗筷磕碰的輕微響聲,卓雅和兩個兒女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司徒雪霏問:“李叔的喪禮什麼時候辦?”
“兆駿在操心,日子定在兩周後。要通知的親朋好友挺多,需要一些時間。”卓雅回答。
“媽,我們要參加嗎?”
“為什麼不?李叔待你們不薄。”
司徒雪霏酸酸地說:“可是,爸爸是李叔殺的。我們要去給殺父仇人磕頭致謝嗎?”
路漫漫冷不丁地插話:“當年李先生若不殺司徒先生,我恐怕早就遭毒手。人在極端情況下出於激憤和衝動做出一些反常的事,並不證明他本性殘忍。司徒小姐,李先生已經去世,人死如燈滅,恩怨一筆勾銷吧。”
“你別裝清高!”司徒雪霏冷笑著譏諷。
“雪霏!”司徒修遠喝止妹妹,“馬上要嫁人了,脾氣還不收斂一點,眼裏除了母親兄長,其他人都不是人嗎?你這樣的性格,日後怎麼伺候公婆?嫁了人,葉青的父母等於你是你的父母,他的兄嫂侄兒,你也要真心相待。”
司徒雪霏自知理虧,低頭不語。
卓雅轉移話題,問:“婚禮打算在哪兒辦?要不要去蘇黎世,或者倫敦,巴黎?”
“就在盛京,葉青的老同學老戰友多著呢,全部請來,要辦得熱鬧風光,讓全世界都知道,我司徒雪霏嫁給葉青。”
夏夢聽說司徒雪霏要結婚,約她出來喝茶,在一處靠海的私人會所。司徒雪霏和葉青手挽手,準時出現,都穿著輕鬆的便服,神清氣爽。尤其是司徒雪霏,嘴角好似一直上翹,笑意藏不住。她難得穿平底樂福鞋,顯得小鳥依人,不時仰頭跟葉青說話,葉青寵溺地吻她額角,強壯的胳膊護著心愛的女人。
夏夢遲到了,她不是獨自前來,身邊有男伴。司徒雪霏嚇一跳,差點以為那是“喬治”,定睛一瞧,幸好不是,否則還不尷尬死。
夏夢邊打招呼,邊解開風衣,男伴殷勤伺候,替她脫下風衣,拉開椅子。夏夢神情驕矜,根本不介紹男伴給司徒雪霏他們一對,當他是仆人一般,那男人卻悠遊自在的模樣,閑閑地翹起腿來。司徒雪霏明白了,這也是個按小時收費的“伴遊”。
忽然,司徒雪霏心裏一陣惡心,差一點點,她就和夏夢一起墮落,如果她跟喬治睡了,而喬治又伺候夏夢,那可真是一輛汽車大家一起“開”,其樂融融啊。
幸好,她懸崖勒馬,沒有走上冶遊放蕩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