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川問我還有什麼要說的。
我沉默了一會兒,向他道:“我隻有一個問題,最後一個,回答了這個問題,你便可以把孩子帶走,而我以後也會幹幹淨淨地消失在你的世界裏。”
他的嘴角動了動:“其實不必那麼極端。”
“我已經決定,畢業以後,到另一個城市去生活,從此以後再也不會來,不再見你,便再不會想起這些傷心事。”
他說那麼雨楠,你以後要保重。
我抿嘴笑了笑,問他:“我隻要你告訴我,陳修文他,現在到底怎麼樣?”
易川皺了皺眉,將目光聚焦到我臉上,然後認真地說:“修文他已經不在了。”
雖然千遍萬遍地想過這個可能,從易川嘴裏聽到的時候,我還是一下就落了淚,“好了,我知道了,你走吧。”
易川從我手中接過孩子,“雨楠,以後找個內心陽光的人在一起。”
我點點頭,臉上掛滿了淚珠。
他又說:“雨楠,我愛你。”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易川對我說這樣的話,不早不晚,偏偏在我們分別的時候,他說完便轉身離去,我用雙手緊緊捂住嘴唇,才阻止自己像個瘋子那樣哭出來,那天我看著易川漸行漸遠的挺拔的背影,在心裏對他說:
“再見,易川。”
“再見,我所有的淚水,所有的微笑,和所有的天真。”
尾聲
王小小的房子空置許久,家具上都落了一層厚厚的灰,我用一個下午的時間來打掃,將那間公寓收拾裏裏外外收拾了一番。
陳革將在除夕頭一天刑滿釋放,想著是出獄以來的第一個春節,應該好好慶祝一下,我便計劃到超市去買一些菜,回來替他做一頓飯洗塵,王小小做不到的,我隻有盡力替她完成一些。
那時候我生著病,春節來臨的時候一場感冒也洶湧澎湃乘勢而來,臨出門前我吃了一大把藥,裏三層外三層把自己裹得像個粽子,然後戴著一個大大的口罩上了街。
街上其實人很少,大多店麵都停了業,一直冷冷清清地走到超市,才勉強有些人氣。我那時做菜的功夫已經很好了,挑挑揀揀買了一大堆,感覺能做桌滿漢全席。
沒想到在我即將離開的時候,卻遇上了易川和Brenda。
遠遠就看見他們了,兩個人有說有笑並排走著,易川手裏還推著我們曾經一起買的嬰兒車,小東西在車裏安心啃著手指。
我想逃,又覺得這樣的舉動太過欲蓋彌彰,所以我愣在那裏,不知道該怎麼做,而就在我腦袋發木不知所措時,他們直直從我身邊走了過去。
易川他沒有認出我來。
我原本想,就算穿了再厚的衣服,戴了再大的口罩,他也是一眼就能把我認出來的。
一瞬間臉上有些溫熱,我抹抹臉,最後看了他們一眼,轉身,離去。
再一次站到那座陰森森的監獄麵前,我竟覺得,自己此時的心情與這個地方有幾分相配。
監獄門緩緩打開,陳革穿著一身破洞牛仔從裏麵走出來,竟又恢複了往常的混混氣質,我迎上去給他一個擁抱:“陳革,歡迎你出來。”
他說:“我像是在裏麵待了一輩子。”
對啊,不過一年不到的時間,卻已是滄海桑田,物是人非。
陳革出來的第一件事,是到小小墓前去祭奠,素雅的雛菊花靜靜躺在石碑麵前,我們隻默默看著黑白照片上小小清秀的眉眼,悼念的話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除夕的晚上我是和我媽一起度過的,在經曆這麼些大起大落以後,我發現我更能夠理解這個女人了。
我們一起喝酒,一起用粗俗的語言罵著勾引了我爸的那個女人,那女人馬上要生產了,也就是說我即將要擁有一個弟弟或者妹妹,我媽往嘴裏塞了幾口燒雞,滿嘴噴著酒氣問我,“那小狐狸精生了孩子之後,你不會跟她跑去同一戰線吧?”
我說:“不會,我好歹是從你肚子裏爬出來的,你倆要是打架的話,我還是會向著你。”
她也顛顛地笑:“到底是我的女兒。”
那天我媽直接醉成一灘爛泥了,我將她抬到床上睡下,自己穿了衣服出門,被半夜的寒風一吹,整個人瞬間清醒。
站在小小家門外時,聽到裏麵有酒杯相碰的聲音,我嚇了一跳,莫非陳革喪心病狂,臆想了小小的幻想出來陪他喝酒?
我狐疑地敲開門,死活沒想到是方堯在裏麵,兩人倒很有節日氣氛,一人一杯地已經喝至微醺。
看到陳革與方堯的一片祥和,我心裏就有些感動,零點到來的時候,我們一齊舉杯,在窗外一片喜慶的煙火聲中,迎來嶄新的一年。
至此,我們所有人的故事,都有了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