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觀鼻、鼻觀心,阿周將頭垂得更低了。
“哼,狗奴才,你還知不知道誰才是你的主子?”
三娘見阿周“恭敬”的模樣,心火蹭蹭的往上冒,抄起漱口的杯子就朝阿周砸了過去。
阿周不敢閃躲,硬生生被砸了正著,肩膀猛地一疼,溫熱的液體順著胳膊流了下來。
阿周知道三娘的脾氣又上來了,也不辯駁,直挺挺的跪了下來,嘴裏直說:“三娘息怒,三娘息怒!”
“息怒?息怒!有你們這麼一群眼裏沒有主子的奴才,我能息怒嗎?”
不知是阿周“恭敬”的模樣激怒了三娘,還是三娘又想起了心煩事,火氣越來越大。
她抬手給了身邊服侍的兩個小丫鬟幾個嘴巴,伸腳踹翻了水盆,不斷的叫罵著。
“該死的奴才,麵兒上恭恭敬敬的,心裏還不定怎麼笑話我呢。”
“我就知道你們隻認夫人是主子,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裏,混蛋,一個個都是該死的混蛋!”
“好呀,都瞧著我落魄了,被夫家休了,被家族放逐了,就都不拿我當主子?都想另攀高枝兒了?”
“……我呸,你們想都不要想,作死的奴才——”
夫人踏進院子的時候,正好聽到女兒的怒罵聲,她不禁皺起眉頭,“不是說三娘病了嗎?這、這又是鬧什麼?”
對於這個女兒,她真是操碎了心,偏女兒都二十多歲的人了,卻還像孩子般不懂事。
明明三娘小時候很乖、很可愛的,怎麼越大越不省心了呢?
等等?
三娘五歲那年生了一次病,好像自她病愈後,她的性子就有些不同。
那時夫人隻當孩子大病一場,性情難免有所改變,再加上孩子變化不是很大,她就沒放在心上。
可最近兩年,夫人覺得女兒愈發不像樣,心中隱隱有了個猜測。隻是那個猜測太驚駭,太不能讓她接受,她一直不敢深想。
夫人雖極力否定自己的猜測,但是心裏到底存了芥蒂,再次聽到女兒宛若市井潑婦的叫罵,她開始不耐煩起來。
“三娘,發生什麼事了?是丫鬟們淘氣?還是阿周服侍得不盡心?大清早的,生這麼大的氣做什麼?”
夫人進了寢室,入眼的便是滿室狼藉和跪了一地的下人。她不禁微微蹙起了眉頭,語氣帶著一絲的責問。
三娘把屋裏能砸的物什都砸了,偏胸中的怒火不減分毫,正不知怎麼發泄,耳邊便傳來讓她愈發心煩的聲音。
尤其那語氣中的苛責,更是讓她理智全無。
隻見三娘冷哼一聲,“我說別院裏怎麼忽然變安靜了,原來是我的好阿娘駕到了啊。難怪哪!”
夫人眉頭鎖得更緊了,看了眼狀似瘋婦的女兒,又掃了眼滿屋子的奴婢,沉聲道:“都出去,我跟三娘說會兒話。”
不管是別院的奴婢還是夫人帶來的,都是極有眼色的,聞言紛紛退了出去,阿周最後一個出去,順手將房門關上。
“三娘,你看看你現在都變成什麼了?還有一點世家貴女的樣子嗎?”
屋裏沒了外人,夫人終於發作了。
“世家貴女?貴女應該是什麼樣子?”
三娘撩起披散的長發,冷笑道:“我過去倒是聽阿娘的話,循規蹈矩,不敢有半點行差踏錯,誰人見了不誇我是貴女的楷模。可又能怎麼樣?那個賤男人不還是沾花惹草,處處留情?而講規矩的我呢?卻落了個被夫家休離、被娘家拋棄的下場?”
“三娘,當年的事,鄭家大郎確實有錯,可你也不該那般——”
夫人吸了口氣,極力心平氣和的跟女兒說話。
但三娘根本不給夫人說完的機會,“不該、不該、不該!你除了這個詞兒,就不會說旁的了嗎?自打我開始記事兒,阿娘你就整天的‘應該怎麼做’、‘不該怎麼做’,仿佛我是你手中的泥塊兒,必須按照你的想法捏成你想要的樣子。你可曾考慮過我的想法?可曾問過我的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