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遠方和愛(2 / 2)

然而,簽完合同之後,我重讀自己投稿的作品,越讀越覺得無滋無味。

也許太過熟悉的緣故,也許是一種從不麵對的自卑。

我幻想過當作品被喜歡時自己會是什麼樣,如今的樣子完全在意料之中。

哥哥代新交往的女朋友來店裏,女生看到店裏的書,眼角仿若盛開了一朵名為銀河的花。

“有詩歌嗎?”

“有。”

“有拉美文學嗎?”

“有。”

“有張愛玲嗎?”

“當然,怎麼會少了張愛玲。”

“王小波呢?”

“當然,李銀河老師的也有。”

“這些書都是你買的嗎?”

“有些事,有些是其他人轉給我們店裏的。”

“所有的書都可以買嗎?”

“不,有些可以,有些我自己想要留著。”

“那這樣肯定是賺不到錢的,書店靠什麼維生呀?”

“靠哥哥的支持,還有這裏不需要房租吧,我們還會參加一些市集活動。”

“以後我也想來幫忙可以嗎?擁有一家書店是我的夢想,要是一輩子就守著一家小小的書店該多少,然後,如果有一個心愛的人正好也喜歡讀書,那就是最完美的人生了。”

哥哥看著我苦笑,一句話就把哥哥與她夢想中的人生畫上了一道牆。

那天以後,我偶然聽哥哥聊起,說女孩似乎更喜歡我還有我們家小書店,他就像個外人。

“那你考慮一下開書店唄,如果是真愛的話,有何不可?我和外公說一聲,我要閉關寫作,也許去西藏住一年,也許去國外讀一個文學類的碩士,或者參加國外的創意寫作課程,總之換一個地方。”

“不不不,我還是換個女朋友比較方便,如果讓她放棄自己的夢想,我不舍得。”

我說不上來哥哥對待感情的態度究竟是浪漫還是自私,更貼切的詞好像是——現實。

現實沒什麼不好,這件事是我從五月天裏的汽水那裏學到的。

他有一天加了我好友,等到第二年二月,也就是2019年二月的時候,他又把我刪除了。

那天,我想和他說話,是因為《神的孩子全跳舞》這本書的另一位“主人”那天加了我的好友,他告訴我,記憶已經模糊。

我做了最壞的猜想,傲慢與偏劍可能從沒有打開這本書,那張明信片當然也不會被看到。

文字就是這樣,它需要被人們看到,才會產生奇奇怪怪的反應,算是文字的量子糾纏效應好了。

我不知道這件事要如何告訴五月天裏的汽水,猶豫不定時,與他說了一句Hi,對方卻根本收不到消息。

那一秒,我鬆了一口氣,感覺被莫名拯救,這件事也就過去了。

它是書店一年計劃的開端,也是我剛開始在B站做讀書視頻時為我帶來不少流量的一則小故事,它開始於真實,結束於真實。

一條線原本就是一股繩子,有一天,我從當中抽出一個線頭,這根線其實就像受了傷,這個線頭引出的另一條線,顯然也沒有比之前那條線更好。

我不想再做這樣的事,讀書,還是更為私人之事。

六月,我們接到一個合作邀請,社區要建立圖書室,問立夏書店是否願意一起參加這項計劃,我答應下來,社區圖書室月底開始裝修,訂於三個月後正式對社區開放。

七月初,我動身前往西藏,八月我在八廓街的瑪吉阿米餐廳遇到豆子。

“你還是來了啊?”我對豆子說。

“你外婆擔心你洗滌心靈之後不回去了,讓我來看看。”

“好,那就看看。”我喝了一口高原的青稞酒。

“不請我喝一杯嗎?”豆子的臉頰還沒喝酒已經被高原的太陽曬得泛紅。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我可以在拉薩開一家二手書店。”

“啊?”

豆子接過玻璃杯,一飲而盡。

“我有十萬存款,這裏租金貴不貴?”

豆子——大概是醉了。

我是立夏,豆子就是那個可以一輩子一起守著一家小書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