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隆冬。

景文公府上辦了賞梅宴,汴京城中有頭有臉的世家夫人小姐都應邀前來赴宴。

說是賞梅,實則是看人,世家夫人們都借此機會為自己兒女物色親家。

“人暈了沒?”

“快些把她衣服剝了,一會兒就有人來這邊了!”

李夢怡一邊往廂房門外看,一邊催促她表哥,屋中的八仙桌上倒著一個穿湘妃色阮羅撒花挑線裙的女子。

女子的樣貌生得極好,螓首蛾眉,豔若海棠。錦緞般的長發因著她暈倒的姿勢一半被她壓住,一半披散在身後,膚色欺霜賽雪,比那上好的凝脂玉還白上幾分。鴉羽般的眼睫輕垂,整個人仿佛是從畫中走出來的。

李夢怡的表哥劉誌搓著手難掩激動之色,走向了倒在八仙桌旁的燕珂:“老子混跡風月場這麼多年,就沒見過這麼標誌的美人兒!”

燕珂是鎮北王的嫡長女,皇上親封的婧北郡主。

鎮北王乃大昭開國以來第一位異姓藩王,手握重兵,常年駐守關外,連天子也得忌憚三分。

眼下太子選妃在即,李家為了確保自家女兒能穩入東宮,才買通景文公府上的丫鬟,故意在斟茶時弄髒燕珂的衣裙,以更換衣物為由把燕珂騙到這房中迷暈,壞她名聲。

劉誌想著事成之後,他就是郡馬爺,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但又怕鎮北王發起狠來直接要了他腦袋,心口怦怦直跳,伸出去欲解燕珂衣衫的手也抖得厲害。

“喵——”

一聲近乎咆哮的貓叫嚇得劉誌整個人一哆嗦。

一隻四爪雪白,後背毛色橘黃的小胖貓弓著背站在桌上,渾身的毛都炸開了像個絨球,它狠狠撓了劉誌手背一爪子。

“嘶——這該死的畜生!”劉誌手背上被撓出老長一道口子,鮮血直流。

李夢怡聽見聲音朝這邊看了一眼,不耐煩道:“表哥你快辦正事!長姐很快就要帶景文公夫人她們過來了!”

言罷掩上房門退了出去。

劉誌也知道時間緊迫,奈何那隻胖貓實在是壞事。

他一靠近燕珂,那隻胖貓就跳起來抓他,他手上已經新添了好幾道口子,臉上也被抓了一道血印。

“小畜生!”劉誌惱火去抓那胖貓,誰料那貓看著胖,身姿卻格外靈活。

“喵——”

劉誌抓貓時不慎被圓凳絆倒,胖貓輕巧跳到地上,不客氣地在他臉上再撓了一爪子,眼中戾氣滿滿。

無人知曉,如今在這隻小胖橘體內的,乃當朝國師。

朝蓮本在國師府中小憩,誰料一睜眼便到了這間廂房中,燕珂昏迷不醒,有人欲對她行不軌之事,而它自己卻成了一隻胖貓。

來不及感概此事荒謬,朝蓮便撓傷劉誌,以阻止他靠近燕珂。

扭頭看了一眼依舊昏睡不醒的人,他眼中多了幾分複雜。

燕珂喜歡他,他一直都知道。

但在朝蓮眼中,燕珂不過是個不懂事的小姑娘,小姑娘年輕容易犯錯,他好歹被她叫一聲師叔,卻不能縱容她錯下去。

前兩日他訓斥了她,卻不曾想,燕珂轉眼就來赴景文公府上的宴會,不知是不是賭氣想要給自己尋個如意夫郎。

思及此處,朝蓮眉頭皺得更深了些,不過在一張毛茸茸的貓臉上看不出來。

劉誌齜牙咧嘴從地上爬起來,準備繼續抓貓,卻發現倒在桌上的燕珂悠悠醒轉醒,心中不由得有些發慌。

燕珂眼眸氤氳,像是沒睡醒,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不緊不慢抿了一口,才慢悠悠道:“竟在這裏睡著了。”

那茶水裏有迷藥,但燕珂喝了絲毫沒有要暈過去的跡象,劉誌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也不確定燕珂剛才是裝暈的,還是真睡著了。

但不管怎樣,事情到了這一步,都沒有退路了。

他惡狠狠道:“郡主,您一會兒配合些,才能少吃點苦頭。”

燕珂一手托著腮,偏過頭看他,稍微蹙個眉似乎都風情萬種,一點朱唇鮮豔欲滴:“你想做什麼?”

朝蓮看著這一幕,眉頭皺得死死的。

劉誌卻看得癡了,色膽邊生,靠近些想去捏燕珂的下巴:“自然是教郡主體會人生極樂……呃……”

一隻袖箭幾乎是擦著他的臉頰飛過,釘到了身後的牆壁上。

劉誌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燕珂捋了捋袖口,似在惋惜:“唔,射偏了。”

這絕對是假話,再來一箭絕對能把他腦袋射個對穿。

冷汗爬滿劉誌背脊,他兩腿不受控製地打起了擺子:“郡主,小的是聽信了我那表妹的鬼話,一時迷了心竅,郡主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吧!”

燕珂倒了一杯茶推過去,嗓音輕柔,如沐春風:“喝茶。”

劉誌端起茶杯,渾身抖得跟篩糠一般。

茶裏下了蒙汗藥,但燕珂剛才喝了一杯都沒事,或許是茶被人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