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信到這裏戛然而止,恐怕是寫的匆忙,忘了落款。
李慕成隻覺得眼前模糊得看不清她好看的筆跡,夏天的雨來的急,頃刻之間結雲成雷,大雨傾盆而下。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那個夜晚,沈望舒的最後一句話。
慕哥,我……
或許她想要辯解的,也或許自己那一耳光讓他終於絕望的認為,沒有辯解的必要了。
他甚至沒容她說完最後一句話。
往事曆曆在目,清晰如昨,她幹淨的眸子看著李慕成,滿是信任和依戀。
——慕哥,你不讓我死,我就不死。
——我這個人很記仇的我跟你說。
——慕哥,你是我的驕傲。
慕哥,慕哥,慕哥……
愛,怎麼能不愛,唯恐愛字太輕浮,不能訴盡傾其一生的深情。
小木用指頭勾了勾他的衣領。
李慕成看著兒子的眼睛,輕輕歎了口氣。
“我想你媽了。”
信紙輕飄飄的落下,好些年沒哭了,眼淚砸下來,和著雨水,浸濕了棱角分明的側臉。
他脫力地坐在台階上,用手捂住臉,終於嗚咽出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上方的天空忽然不再有雨水落下,熟悉的味道幽微散開,李慕成不敢抬頭,隻怕那又是一個一驚就醒的美夢。
就這樣吧,這樣就足夠了。
一隻白皙的手試探著貼了貼他的臉頰。
心底某一根許久未被觸碰的琴弦突然被撥動,奏出了迷茫多年後,第一聲喑啞卻又驚心動魄的錚然——
“慕哥。”沈望舒伏下身,輕輕抱住他。
頃刻間,無數畫麵湧出來,時光倒退行走,鮮花蛻變成幼芽鑽進土壤,落葉由黃變綠飛回枝丫,雨水倒流,車流逆行,日出日落,雲卷雲舒,倒退回到多年前的一天,倒退回某一刻,沈望舒笑著問他。
和好了麼?
李慕成伸出手,在耀眼的陽光和回憶中,把她擁進懷裏,一遍遍在她耳邊說,小乖,我愛你,我愛你。
她笑起來,小狗眼睛乖順地眨巴眨巴,熠熠發光,如同傳世的黑寶石。
“媽的,這回非自首不可了。”
退休三年的黑道老大抹了把臉,悶悶地說,旋即把臉埋進臂彎裏,放聲大笑,繼而,暢快淋漓地嘶聲痛哭。
世上所有相遇,都是久別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