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置數載的李家舊宅在前日夏侯安三人瞧過之後,重新有了人氣,麵朝先銀河的大門不時有人進出,讓原本冷清的宅院漸漸充斥了人聲喧囂。
傍晚時分,宅院裏點亮了點點燈火,消融了多年來的沉寂。
有燈火的地方就有人。
宅院中站了十數人,一字排開,看上去約莫都是十幾歲的年紀,粗布衣衫下人打扮。他們前麵站了個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男子管事模樣,一身行頭似是錦緞麵料,言行舉止也頗有些架勢。
“相信你們被送來時也都聽說了,咱們將來要服侍的這戶人家,與當朝太傅盧家,關係可是不一般。你們既然來了,就安安分分給主人家做事,做得好了待遇肯定不會差。”
他背著手邁開步子來回踱步,目視前方昂首挺胸,臉上是與有榮焉的神情。
其餘十幾人連連頷首,此起彼伏應是。
男子停下腳步,轉身看向那一排,高矮胖瘦不一,麵龐卻是同樣有些稚嫩的十幾人。
他不禁腹誹,這些人都還是太年輕了些,也不知做事踏不踏實。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
畢竟盧府府上還是有十幾個主子要伺候,沒那麼多人能調出來。就算能調些人來,別人還不一定想要呢,總要知根知底的才用著放心。
所以隻能找人牙子買些下人來,買來了再仔細調教。
男子細細瞧著,這些人雖然年紀小了些,但身材都是結結實實的,看神情也都還算機靈。
他暗自點頭。人牙子魯二也是老熟人了,辦事還是一如既往妥當,這些送來的人應該是仔細挑過的。
隻是——男子視線看向其中一人,頓住。
這人瘦瘦高高的,看上去瘦骨嶙峋。衣衫裏空蕩蕩的,似是掛在他肩上,而沒有被軀幹撐起來。他低著頭,淩亂的發絲遮住他的麵容,與忍不住打量四周的其他人比起來,他似乎有些局促。
男子皺了皺眉,走到那人麵前:“小子,你抬起頭來。”
那人緩緩抬頭,與男子對視,鬢邊碎發被風拂開,露出他的麵容。
不知是不是傍晚光線有些昏暗,或是男子的身影擋住了燈光,那人臉上像是罩了一層陰影,灰撲撲的黯淡無光,男子站的很近,卻看不清他的長相,也辨不出他的神情。
細細瞧上片刻,男子才看清,原來,那人臉上沾了些灰撲撲的東西,不知是炭灰還是泥汙。
男子眉頭皺得更深:“怎麼弄得灰頭土臉的。”
他退了幾步,看著麵前一幹人,語帶警告:“記住,雖然你們是下人,但你們也是咱們府上的一員,走在外麵被人看著就是咱們府上的臉麵,你們丟臉就是主人家丟臉。”
十幾人肅正神情點頭應是,那人也忙低下了頭。
男子揮揮手斥道:“去去去,現在,去整理一下再回來,幹淨得體一點,這麼髒像什麼樣。”
“是。”那人頭也不敢抬,疾步退了下去。
男子看著那道漸遠的背影,忍不住搖搖頭。
就這身板這膽量,能做好什麼事情啊。
馬蹄聲車輪滾滾聲從遠處街道傳來,在這院牆外停住,隨之而來的是人聲嘈雜。
男子收回視線,看向院門方向。
這麼晚了,是什麼人來了?
視線所及,一人從影壁轉出,男子看清來人,忙迎上去:“薑管事,您怎麼來了。”
男子笑嗬嗬拱了拱手,見薑管事視線停在身後數人身上,開口解釋道:“對了,魯二方才送了批下人來,還不錯,您要是有空要不要瞧瞧?”
薑管事點點頭收回視線:“你說不錯應該是沒問題了,我放心。我是奉老太爺之命,陪著夏侯先生出來辦事的,我去問問他老先生想不想看看吧。”
男子看向薑管事身後,還有幾人正往這邊走來,垂首侯在一旁,不再多言語。
隻聽薑管事笑著與來人介紹:“老先生,這是汪武汪管事,咱老太爺親自從府上挑的老人,以後就是他主要管您這兒的事務。汪武,這是夏侯先生夏侯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