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淨附著滿身的灰塵與碎屑, 清爽感讓綺羅覺得自己簡直減去了不少重量,連步調也變得輕快了。海風吹拂過濕漉漉的衣裳,吹走了身上的些許溫度, 凍得讓人不住地發抖。綺羅強忍住脊骨的戰栗, 握緊了中也的小手, 拉著他快步跑上岸,莫名的很想學小可一樣,狠狠地甩幹身上的水。但那樣實在是太不像樣了,她實在不好意思這麼做, 隻好用指尖撚起衣擺,小幅度地晃蕩著, 試圖不讓濕漉漉的布料黏在肌膚上,卻卷起了微涼的風, 她更覺得冷了。
算了, 還是不要強忍了。
綺羅放肆地抖了好幾下,一時也分不清這究竟是為了驅除寒意還是甩幹水分的小動作了。餘光瞥見到中也也在費勁地擰著衣服的一角, 她猜想他應該也很冷吧。
此刻已天光大亮, 頭頂的日光在腳下投射出的是短短圓圓的影子, 似乎已經是正午時分了。陽光並不算多麼溫暖,這裏的時間流速也顯得奇怪,明明也沒有在此處逗留太久, 時間卻悄無聲息地快速推進著。她甚至已記不清上一個黑夜或是白天發生的事情了,就連那好不容易會想起了些什麼的充足感, 也在一點一點慢慢地消退。即使如此艱難地尋回了心中缺失的一角, 卻還有龐大的未知等待著她, 像陷阱似的。
她僅僅隻是這麼想了一下罷了, 失落感便不由分說地卷土重來了, 化身鈍鈍的牙齒,摩挲似的啃咬著她的精神。她匆忙拍了拍臉頰,伴隨著清脆聲響落下時的微微刺痛,她總算是感受到了一些腳踏實地的真實感。
“小——可——”
她故意拖長了每一個字的尾音,努力將自己從不愉快的心情裏抽離出來。
“我們接下來應該去哪裏呢?”她這麼問道。
“誒?我怎麼會知道哇。”小可皺起眉頭,整張臉都擰起來了,“難道你也沒有什麼好主意嗎?”
“呃……”
綺羅低頭沉吟著,一時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才好了。她沒辦法否認小可的這句口直心快,但也並不想承認自己的迷茫,隻好輕飄飄地回了一句“當然不是”,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海岸邊,以信誓旦旦的口吻說接下來的目的地便是那裏了。
“剛才就是跨過了海所以才找回了中也的,我們肯定和大海很有緣分的啦!”
這話讓她顯得有點像個絕望的文盲,也不知小可有沒有感覺出來。不過,它沒有提出否認或是別的什麼,意外的比任何時候都還要更加好說話,點點頭,湊近綺羅身旁,和她一同踩著海岸的碎石緩步前進,分外認真地留意著周圍,這份專注很難不讓綺羅感到羞愧。
明明這不是真正的目的地,明明隻是迷茫了而已。
心中真正的想法,不管怎樣都還是說不出口,反而讓邁出的每一步都顯得煎熬,從頭頂忽然漫開的涼意也使她嚇了一跳,恍惚間還以為是內心的失落感終於幻化成了實際的感觸。愣了愣,才總算是反應過來,原來是下起了雨。
從後知後覺的反應,到雨勢的狠厲擴散,好像隻隔了幾個短短的踟躕。綺羅好像明白了,為什麼在日光直射的晴天也感覺不到太多溫暖。說不定正是積雨雲吸走了空氣中的所有熱意。
無論如何,隻好匆匆忙忙地逃離海岸。綺羅一手握緊中也,一手將飛快變小的小可攬入自己的臂彎,不敢多想,飛快地奔向遠離海邊的森林裏。
要是繼續停留在這裏,肯定會成為毫無遮掩的雨水收集器的。
重重疊疊的深淺綠意一下子衝進視線,占據了視線的每一角。靠近海邊的樹木太羸弱了,沒有足夠的樹蔭,隻好繼續向深處行進。一度腳下柔軟的土地變成了堅實卻略顯破敗的柏油路麵,這總讓綺羅感到有些熟悉。但她並未多想,隻是繼續前進。
不知道在這片叢林中,最繁茂的樹是哪一棵——當然也沒有研究這種問題的富裕了。綺羅四下望了望,飛快地在心中對比了一番,但最後依然是依靠直覺選擇了視野中最繁茂的那棵樹。
停下腳步的那一刻,綺羅總算是能夠暢快地呼吸了。被雨滴毫不留情地擊打著身軀,空氣中也彌漫滿了細小水汽,著實是一種慢性煎熬。
綺羅貪婪地深呼吸著,疲憊感也慢慢爬上身軀。她下意識地垂下手,想要擰幹衣角,才想起這個動作她在十幾分鍾之前已經做過了。想到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她估摸著大概也沒有必要再重複“折磨”一次自己的衣服了。
垂下手臂,仰仰頭,她有點累了。鬆開攬著小可的手……咦?怎麼另一隻手已經空空如也了,她不是一直牽著中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