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難捱之夜(1 / 2)

“你在那兒嗎?”空曠遼闊的寂靜中傳來了某種聲音,宛如初春細雨滴落在平靜無波的水麵,激起陣陣漣漪往外擴散開去,穿透萬物直達意識的最深處。

曲陌覺得現在的自己仿佛正處於被人直接用雙手將脖頸上托著的顱骨剝開,然後細細審視著盛裝在那裏麵神似加辣豆花模樣的粉白腦組織的駭人狀態,而本該悚然驚叫的自己卻意外地萌生出並不算討厭這種行為的奇異感覺來。

“我在這裏。”不、不對,浮現在腦海中準備脫口而出的回答並不是這個,可為什麼嘴巴不由自主地就說了出來,又或許這才是她靈魂真正想說出的話語?

正當曲陌一頭霧水理不清當前狀況的時候,又有聲音傳來。

“……”似有若無的歎息緩緩落下,“多麼漫長而悠久的歲月嗬,賽非沃特的光輝指引著我最終將你尋獲。”

“在星辰之河的深處,在獵戶的臂彎之上,在熾熱燃燒的火焰旁,我,在這裏。”

嘴裏再一次吐露出了絕非曲陌本意的詞句,此時此刻的她到底怎麼了?

還來不及給半秒鍾的時間用以思索,視野裏的光便迅速地抽離彙集,一個扭曲的影像出現在了曲陌視線的最遠方,當她睜大眼睛試圖看清楚那東西的時候,不可名狀到極點宛如精神汙染般的畫麵突然出現在她眼前。

直抵靈魂的恐懼令她下意識地緊閉雙眼,喉嚨終於也乖乖聽話地發出尖聲驚叫。

再度睜眼的時候撞入曲陌眼中的是邊角柔光燈照耀下昏黃卻暖意叢生的天花板,而她雙手在自我意識反應過來之前就悄悄摸上了脖頸上的腦袋,似乎在確認它是否完好無損。

曲陌終於意識到,自己剛剛那是做夢了,現實中的她還身處機甲行動部隊本部基地的加強護理綜合治療室內。這裏既沒有莫名其妙的聲音也沒有人會剝開她的腦袋,布置得當的治療室中更不存在什麼會令人畏懼得幾近窒息的可怕畫麵。

幾個深呼吸後,曲陌才將胸腔裏蹦蹦跳跳的的小家夥給安撫下來。

這場幻夢過後她已生不出半點睡意,抬眼看了看儲物台上的電子時鍾——淩晨3點47分29秒。

不過對於居住地底城市,既看不到晨曦破曉也望不見漫天星輝的殘存人類而言,白天與黑夜的分界早已模糊,工作或休息也不再是特定時段裏的事情。

盡量保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規律隻是曲陌眾多習慣中的一個罷了。

與第一個模糊不清的夢境不同,此次這個似幻亦真的夢境曲陌如果可以是真的不想再去回憶它,哪怕隻是一點點的邊邊角角。

她打心底厭惡它,厭惡那種任人肆意窺視自己靈魂,隨心主宰自己意識的無力感覺。

但處於留院醫學觀察期間哪兒都去不了的曲陌無奈之下隻好點開了收在儲物台下的折疊顯示器,又將護理床的可動角度調高了些,開始上網來消磨時光。

而當她點開環網的時候,與極簡版相比可謂花裏胡哨過了頭的界麵差點沒閃到她在昏暗環境中直視oled屏的雙眼。

假如被曲晨瞧見了的話他肯定會立時皺起自己那好看的眉頭,然後坐下來,同曲陌詳細地講解在暗處使用電子產品對眼睛帶來的諸多壞處,而曲陌也必定會在他開口的前一秒就乖乖去動手開啟主光源並保證絕不再犯。

雖然曲晨這樣細致入微的關懷有些像個老媽子似的囉嗦繁複,但生活在津南地下城八區以外流民圈裏的曲陌能在21歲之時仍舊保持著健康的視力水準,曲晨和他的時時提醒毫無疑問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功臣。

何況,在一同考進機甲行動部隊前的年月裏,他們都是這麼過來的。

8歲時,曲陌在一處由爛尾樓改造的垃圾場裏撿到了曲晨,時值北半球夏季中旬的某個傍晚。

這個垃圾場說是改造而成,充其量不過是在樓的旁邊拉起了圈鐵絲網,然後在鉛灰的毛胚房一層承重柱上掛起幾盞小功率探照燈,進口處則豎著用黃色油漆噴繪的指示牌,不過用來作為生活在這附近的居民們的垃圾場是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