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晚接到電話後,就一直在客廳裏坐著,從陽光明媚坐到暮色四合。他像是被綁在刑架上的犯人,親眼見著自己由內而外地潰爛,一把小刀插進他的心髒,一點一點慢慢地向裏旋,而他什麼都做不了,甚至連痛呼出聲都是奢望。
原來人的心痛起來,真的是會死人的。
沈舒雲的抑鬱症,讓他徹底崩潰了,他恨不得以身代之,也明白了沈舒雲如今的蒼白消瘦都是心病。寧晚被後悔與心疼折磨,也被恐慌與不安纏繞,他想,沈舒雲真的會原諒他嗎?是不是其實換一個alpha共度餘生,對沈舒雲來說,才是最好的選擇?
他是合該要下地獄的。
然而卻總有一個人,願意將他從絕望的泥沼中拉出,也願意渡他從地獄歸來:“我已經好了很多了……本來也隻是輕度的,現在正在慢慢減少藥量。醫生也說完全康複的幾率是很大的,你不用太自責。”
寧晚怔怔地望著沈舒雲,接著,就聽溫潤的聲音再次響起:“不過,你也不是一點責任都沒有,所以,你願不願意補償我呢?”
沈舒雲伸手擦了擦寧晚淚痕斑駁的臉,瘦削的指骨在寧晚餘光裏晃動,而他腕上翠綠的珠串透著瑩瑩的光澤,俱收進寧晚的眼中。
不知道什麼時候,沈舒雲竟然又把這珠串戴回來了。
寧晚一把攥緊了沈舒雲的手腕,摟著沈舒雲的細腰將人攬進懷裏。他忽然明白,沈舒雲說的是對的——什麼其他的更適合沈舒雲的alpha?他才不會將這個人拱手相讓。
他該做的不是逃避,而是盡力補救。
那些過去的過錯,隻能由他親自來補償,而在沈舒雲下半生需要他的時候,他都絕不會再遲到。
“雲哥,不怕的,”寧晚的語氣低柔,像是在哄沈渡一樣,“一定會好起來的,這不是絕症,一定能好的。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的。”
當夜,寧晚徹夜未眠,在網上尋找出名的心理醫生的聯係方式,第二天就為沈舒雲預約了一個在亞洲非常出名的心理醫師,在幾天後為沈舒雲做心理測試和治療。
“之前不告訴你,就是怕你小題大做,”沈舒雲笑著歎了一口氣,“我是真的快好了。”
“那也要去,”寧晚用那雙黑亮的眼睛軟軟地盯著沈舒雲,“算是我求你的,你就當敷衍下我,讓我安個心……好不好嘛,求求你了!”
“……好吧。”
到了預約好的那天,寧晚顯得格外緊張,半夜四點鍾就從床上起來了,坐在陽台上撐著下巴向外看,然而四點的天空還沒有亮起來,外頭一片濃重的夜色,也不知道他到底能看見什麼。
沈舒雲起夜的時候見著寧晚坐在陽台上,想了想還是沒有走過去給他增添心理負擔,就權當是沒有看見,返回屋內了。
寧晚如臨大敵,簡直比沈舒雲這個病人還要緊張,一大早就神神道道的,一直不停找話說。沈舒雲覺得好笑,在寧晚下樓踩空的時候伸手扶了一把,還是開口安慰了他:“我是真的沒關係……”
“不要再說沒關係,”寧晚緊緊地握上沈舒雲的手,與他十指相扣,“你每一次說沒關係,基本都是在逞強。”
沈舒雲隻好閉嘴,任由寧晚小心翼翼地牽著他下樓去。
其實有的時候,被人這麼關照緊張著,這感覺倒還真的不錯——
因為這代表,有人在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