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魂魄在我這裏待過,我能感知她的所在。”緋綃抿了抿嘴,輕輕地說,“如果你真的想跟她在一起,就下樓等她吧,莫要生出什麼事端。”
王子進連忙蓬頭垢麵地跑到樓下,隻見東京城的長街上,店鋪依次開張,幾名小販挑著貨物出來叫賣,城市像是個遲暮的老人,遲緩地從睡眠中蘇醒。
在長街盡頭,隻見一個紅點由遠及近,慢慢走來,似乎是誰執了一支妙筆,在灰蒙蒙的街景上,添了一點朱砂。
那是嫋嫋婷婷的豔,是灼灼其華的豔,是風華絕代的豔,王子進望著那豔色向自己走來,隻覺心中百感交集,蕩氣回腸。
一時竟不知是該為這豔喜悅,還是該為這豔悲哀。
沉星見王子進在客棧門外等她,立刻撲到他的懷中,口中還喃喃道:“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王子進覺得懷中軀體纖細柔軟,鼻翼間芳香縈繞,誰又能想到這個溫香軟玉的少女是一具幹屍呢?
“果然是什麼?”王子進強忍著淚水問。
沉星趴在他的懷中,輕輕地道:“年初看相的人說,今年會有一位貴人帶我離開煙花之地,當你接得我的花球時,我便在想,會不會就是這個呆子呢?”她說著抬起頭來,“現下看來,果然是你,我真的好開心,謝謝你給我這樣的幸福。”
王子進望著她的翦水雙瞳,愛惜地撥了撥她額前的秀發,“我答應你,還會帶給你更多的幸福。”隻覺心底的一方柔軟已被觸動。
二樓的客房中,緋綃一襲白衣,站在窗口望著相擁的二人,不禁搖了搖頭。他要不要告訴子進,沉星對他一見鍾情,都是因為他特有的吸引妖怪的血液呢?但最終他還是長長地歎息,放下了竹簾。
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這男歡女愛之事,本是你情我願,他又何必阻攔?
沉星在樓上見到緋綃,甚是有禮地跟他作福道謝,感謝他施展妙術帶她離開了煙花之地。
緋綃無法忍受她身上的氣息,隻說了兩句,便匆匆離去。
“我這就去再訂個房間,你先換件幹淨衣服吧。”
“咦,你怎知我衣裳髒了,我總是莫名其妙地將衣裳弄髒,還不知道怎麼弄的,我剛剛就發現衣裳好像又髒了。”
王子進從行李裏找了一件幹淨的袍子讓她暫且穿上,將她的衣服隨手丟在用來沐浴的木桶裏,隻見那木桶中的水一圈一圈地被暈成了紅色,他忙別過頭去,生怕那血水再讓他產生更多的聯想。
等他再回到房中,隻見沉星洗漱完畢,正坐在妝台前對鏡梳妝。初升的晨暉照在她細嫩潔白的臉上,如明珠般熠熠生輝,美麗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姑娘將來有何打算呢?”
沉星偏著頭,不以為意地道:“還能怎樣?自是跟著你。”
“你確定要跟我走嗎?我隻是一介書生,而且身無長物。”王子進心虛地垂下眼簾,沉星身為行首,一貫錦衣玉食,隻怕她跟自己過幾天日子便會叫苦。
“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嗎?”沉星的頭微微垂了下去,捏緊了梳子,似乎非常傷心。
“不!當然不是!”王子進急忙分辯。
“那你是嫌我出身青樓嗎?”沉星又哭了起來,“以前我便對自己說過,誰帶我出來,我便嫁給他,可是現下你卻嫌棄我。”
王子進心想:你又何止出身青樓,早知了你是女鬼都沒有嫌棄過你,他急忙解釋:“不是不是,姑娘誤會了。”
“那就是說,你會娶我了?”沉星立刻高興地抬起頭,眼中滿含幸福的神色。
他本就對沉星滿懷傾慕之情,但見她也確實是真心喜歡自己,當下便點了點頭。
“太好了,我也要當新娘子了,要穿大紅喜服,戴鳳冠霞帔了。”她望著王子進,竟有淚水滑出,“我也有出嫁的一天啊,真是做夢也想不到……”
王子進見她竟如此歡喜,鼻中更是一酸,忍不住將她抱在懷中。反正緋綃說過,自己陽壽無多,大不了陪她幾年算了。
兩人正說著,卻見房門被推開,是客棧的小廝已為沉星準備好了客房。沉星這才擦幹淚水,戀戀不舍地去自己的房間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