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筵無法幹涉祈神的行為,但是看到樨最近悵然若失的神情,也有些擔心。
目前碧連天還在有條不紊的運作,他決意讓別連繼承自己的職責,這也是對弟弟能夠活下去的祝福。
他開始暗中讓人準備碧連天權力的交接,實際上知情者都知道那一天就要到來了,也猜得到別筵一定會做出準備。可是沒有人提起,麵上似乎都把這事給選擇性遺忘了。
別筵還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把樨送到西大陸克魯菲西斯九嶺,想要保全他隻有這個方法了。進入九嶺就代表要和外界一刀兩斷,就像別連最初的三百年那樣與世隔絕。而且這和別連的情況還不一樣,樨或許要到死都待在鵷鶵的庇護下,除非他的實力足以迎擊魔君。
做出這個決定,真的要下很大的決心,麵臨新的煎熬。
然而,在準備海船的這個下午,別筵看到了新的可能。
來者別筵不是沒見過,他銀白的長發柔軟地在海風中飛舞,冰藍的眼眸倒映著讓人沉醉的光。然而他的神情是那樣的陰鶩,當他出現時,海上壓下大片烏雲似的黑暗,一時間霽月無光。
別筵微訝,這位魔君可不多見。當年還隻是魔君繼承人的少年去了西大陸陰差陽錯還是得到傳承,影魔就如銷聲匿跡般到處得不到消息。
“真是稀客,不知易水寒大人到此有何貴幹?”
不是在碧連天,再加上之前被楓令落打得元氣大傷,又時日將盡,別筵盡可能客氣地說。眼前這位魔君可比炎魔難對付得多,在碧連天除掉炎魔都很勉強,不要說在這裏遇上他。
魔君身上的封印迫使易水寒不得在光下現身,因此隨著他的到來,整個碼頭也陷入了黑暗。別筵雖然客氣,但也暗暗聚集妖力。對這個魔君知道得太少了,他都不知道對方想要什麼,更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易水寒正是知道別筵要來碼頭,才出現在這裏與他會麵,因為別筵肯定會避開耳目,比直接去碧連天要安全得多。
他道:“我聽這裏的線人說了,你殺了楓令落。”
“怎麼,難道你要替他報仇?”
“知道不會。隻是在欣賞你的勇氣和力量同時,我不得不說,你給我製造了麻煩。”易水寒看起來完全不生氣,也沒有過多責備,“你殺了楓令落,使炎魔的下一任代行者成為未知數,想要控製他就難了。”
這就是說,他們是統一戰線的。
這讓別筵有點費解,閻的表現就告訴他,天下魔族一般黑,難道影魔要做這個例外嗎?
“直截了當地說,我此行的目的,是為了把那個孩子帶回去。我以自己的名義發誓,會在炎魔的敵意下保護他。”
“閣下應該更有誠意。”
“我無法證明。”易水寒誠實地說,“而我本身也沒有讓你信任的資格。但事實上,就算炎魔想要占有他,也不可能得償所願。不知道他究竟抽了什麼風,明明已經看到了心魔,也收到了我的警告,卻還要一意孤行。”
“如果你無法證明,就不必再說了。任何風險對你們來說都如同必然發生的噩耗。至於你的說辭,如果無法考證,也恕我不能接受。”
“你可以試試。”易水寒隻是為了通知這件事情,說完他就準備走了,反正樨不可能違背半年的約定,到時候他自然會回到卻長城。
“等等。”
別筵最後的挽留並沒有出乎易水寒的意料,他沒有施舍一點停頓,走得毫不留情。回過神,花妖隻能看到午後的晴空,沒有一絲陰霾。
***
其實,別筵也並不是一點也不相信影魔。
畢竟,上一任魔君就是一個連他都為之驚訝的仁慈之主,跟著意外流落到東大陸來的女人去了別洛,參與當年的別千戰爭,最後又因為受到忌憚和猜忌主動舍棄了魔君之位。這些在碧連天都是有所記錄,現在的這個魔君,不過是那一位的影子罷了。
這樣一個人,為了擁抱他自己的光明,就舍棄魔的暗影,如果是他的話……
別筵本意是希望後手越多越好,準備得越多,安全就越有所保障。他知道別連在西大陸混得更開,所以才希望他們前往西大陸,既然現在炎魔危機暫時解除,正是做新的準備的時候。
樨本身的道路大概難以走通,還沒怎麼被稀釋的莫家血脈居然被壓製住,導致他無法獲取內部的力量。那麼外部呢?他是個秘術傳人,不是別筵這樣的妖王,也不是魔,更不是獸,他能繼承什麼?他甚至不是神使。
但也許可以把保護用另一種方式傳遞給他。
作為他這個妖王對莫家的最後一點貢獻。
別筵想到這裏,快意地笑了起來,他想自己總算是一隻合格的妖,於是當晚就把樨叫到了碧連天內的宮闕中。
妖王宮對樨來說已經很熟悉了,他輕車熟路地來到了別筵的暖閣。
暖爐的溫度剛剛好,看來別筵早有準備,樨踩上溫熱的席居,在軟墊上舒舒服服地坐好。
別筵先斟酌一下,探查樨最近對祈神的反應,發現這對他而言算不上多麼煎熬的事情。在樨看來雞鳴抽取了自己的血,或許又要重蹈覆轍,但這畢竟離他很遙遠,而且既然他榨幹了祈神都未能成功,那麼那點血根本不能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