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連天。
別筵吐掉了嘴裏的血沫,落在彼岸花上,燒起一片焦痕。
他坐在花海裏,用剩餘的妖力愈合身上大片的燒傷,火金袍被楓令落撕裂出一個大口子,已經無法使用了。
另一邊,一個人影被花朵淹沒,隻露出一點臉龐。
頑皮的粉發從縫隙裏擠出,男人緊緊閉著眼,看上去已經沒有了呼吸。
他的身體迅速化作曼珠沙華的養料,花朵開在他的身體上,被滋養得紅潤妖冶。
別筵身上到處都是傷痕,他隻能恢複那些要緊的,至於輕一點的傷就無暇顧及了。耗盡了最後一絲妖力,他仰麵倒下去,睡在花海中。
很累,非常累。
現世魔君真是名不虛傳,本來別筵認為在庚辰大陸已經沒有什麼對手了,沒想到就算在碧連天深處,炎魔也能這樣和他持久地戰鬥。
現在別筵就像是破掉的水球,流光了最後一滴,幹癟癟地軟在地上。但是他覺得非常欣慰,畢竟對方可是魔君,而他打敗了他。
也僅僅是打敗而已。
別筵歎了口氣,這就是問題所在。就算他能殺死眼前這個,被封印起來的炎魔真身也會飛快找到新的代行者,到那時候,他又該怎麼辦呢?
他已經時日無多,等他死了,誰來保護真璞胎?
這也許不是他的責任,但是對象卻是他發誓要守護的人。
一個是同父異母的弟弟,一個是妖族皆尊為上賓的莫家後人。
別筵覺得現在不是他耗盡力氣躺在這裏休息的時候,他需要留下更多準備,確保在楓令落複活之前兩個真璞胎能夠保全自身。
在別連和樨去了塔塔西亞又回來的這段日子,別筵迅速恢複自己的妖力,等樨再次見到他時,他看上去又是那副精神奕奕的樣子,但這在樨看來,簡直就像是回光返照。
他關心地問:“你和楓令落怎麼樣了?”
別筵沒有回答,揮手分開彼岸花,露出半腐爛的男人,樨驚愕地後退一步,站定後才看清楚:“這是他嗎?他死了?”
“是的,但這不是結束。炎魔楓令落從來不是一個人,他的真身不生不滅,很快就會找到新的代行者。也許是一個新的離象傳人,甚至可能是個普通人,但是隻要成為代行者,就能擁有魔君大部分力量,庚辰大陸幾步沒有對手。”別筵讓花朵重新覆蓋,“我舍命一搏,才在有利於我的環境下險勝,而在這個世界上,強於我的人太少太少。下一次遇到炎魔,恐怕我也無能為力。”
“估計需要多久?”
“我並不了解魔君。”別筵搖頭,閻很避諱魔君的話題,而多數魔君也不存在於現世,因此他無從得知。
樨存著一絲希望:“如果我在這段時間拚命修煉,可能避免嗎?”
“不可能。”
別筵回答得毫不留情。
就算是再厲害的天才,到底也隻是人族,怎麼可能這麼快就與魔族的頂端抗衡。
樨沉默了。
別筵沉默了一下,說:“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還記得我以前說過,小連剛出生的時候,我把他帶到了西大陸,找到了庇護所嗎?那個地方是一片聖地,妖魔人神都不敢涉足,如果那裏的主人願意接納你們,自然不用擔心魔君的追捕。”
“你說的地方,是不是艮國的九嶺?”
別筵意外地看了樨一眼:“沒錯。看來你聽說過?”
“何止,我還去過呢,隻不過沒有見到鵷鶵大仙。他不肯見我,但是他許諾過以後我們會見麵的。”
“也許他的許諾,就是現在?”
“我不知道……”樨擰著眉毛,這也許是唯一的辦法了。
這時,檜綏忽然跑進碧連天,不顧自己身體的不適,通報道:“主上,祈神來了。”
別筵臉色變了變,忙起身道:“小連,樨,我去見一個人。你們自去休息吧,剩下的我們過後再說。”
樨和別連對視一眼,彼此都是一頭霧水。
且說別筵跟著檜綏從碧連天出來,徑直來到青樓上房,那裏名叫祈神的人已經在等了。
別筵推門而入,坐在席居上端著玉卮喝酒的女人投去一瞥,放下酒器起身笑道:“喲,來得真快。”
“你來得才是一點消息都沒有,不然我也好準備準備。”
“準備個啥,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用不著再客氣了。”祈神坐下來,給別筵也滿上酒,“陪我喝點兒,這幾天悶得慌,正需要拿美酒排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