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筋剝髓的劇痛過後，散著微光的青蓮離體的一刹那，慕芷蘿好似聽到了體內心脈斷裂的聲響。
毫不遲疑地，繼續強撐運轉法術，確保青蓮完完全全納入少年體內。
她的眼耳口鼻開始溢出鮮血，眼皮一陣陣發沉，有些氣喘籲籲得支撐著精神，視線渙散不清忽明忽暗。
胡亂抹掉臉上的血跡，胸口時不時的刺痛又讓她保持清醒。
盛開的青蓮散成數瓣，分別隱入少年身體的各個要穴經脈。她的青蓮繼承了父親的再生能力，立即為支離破碎的髒器組織修複再生。
可是，本命蓮花隻可救一人。
她選擇救回雪宥，己身破裂的心脈便得不到填補。
眼前畫麵如沙礫消散，氣息虛弱至極，慕芷蘿感知到生命的機能正在緩慢流逝。
她一點兒力氣也沒有了，倒頭便栽進了雪宥的懷裏。
少年回暖的體溫和搏動的心跳聲傳來時，她已然閉上眼睛，神色卻笑得無比安然。
……
“蘿蘿？”
周雪宥從無盡的黑暗當中醒來。
第一眼看到懷裏沉沉睡去的小姑娘，他不由得怔愣良久，眼裏滿是迷蒙的濃霧。
大腦混沌的記憶讓他無從思考，索性將前因後果俱都拋開，抬手輕輕推了推小姑娘的肩頭。
“蘿蘿，別睡了。此處太涼……”
但慕芷蘿沒有醒過來，也沒有給出回應。
烏黑纖長的睫毛閉攏著，半張臉都埋在他的胸口，甚至連一絲動靜都沒有發出。
怎麼會睡得這麼沉……
周雪宥眉心輕蹙，不由將她整個人抱緊了，這才察覺蘿蘿的體溫也好涼好涼。
“別睡了，蘿蘿。”
少年開口含了一層冷意，眉宇間的神情複雜幽深。
“別睡……”
他的話還沒說完，隻見女孩右手邊滑落下握著的傳音玉鏡，還有那條破損的姻緣牽。
一線赤色映入眼底時，記憶宛若走馬燈一般猛地回籠，重重疊疊的影像清晰浮出。
周雪宥這才記起，在魔域發生的一切，他那時已經身亡隕落……
卻為何……
刹那間，瞳孔驟然緊縮！
少年唇色蒼白，鼻息變得急促，猶如不敢印證自己的猜測，動作遲鈍地拾起她手邊躺著的那麵傳音玉鏡。
指腹觸碰到鏡麵的一瞬間，玉鏡當即傳出少女輕柔和緩的嗓音，宛若山間緩緩浮動的雲翳霧靄——
“雪宥……如果能聽到這些話，說明你現在已經沒事了，對嗎？”
說到這裏，她停頓了一下，長長地歎了口氣，語調卻是輕快的：“真好，你沒事就好！雪宥一定要長命百歲……哦不，是長命千歲！！”
“但是。”情緒驀然低落下來，她的聲音變得很小很小，“對不起……”
“抱歉了，雪宥……”
“你自作主張拋下我，也請讓我拋下你一回，那我們倆就算扯平了……誰也不要責怪對方，好不好？”
“你……你你不要難過噢！我之前告訴過你，我來自另一個世界，所以我應該隻是回到另一個世界了。也請你在這個世界好好活著，要珍惜生命，多多保重！”
複又頓了幾秒，再開口時，她話音顯得微弱，像是一下子沒了精神：“還有幾件事，我一定要說！待我死後，屍身火化即可，你千萬千萬……別想著複活我……”
“隻因……你不僅不能成功救回我，而且一直都會過得很累……很艱辛……我不希望你的未來都是那樣的日子……”
“另外，雪宥，我們的第三件事——請你忘了我……”
“忘了慕芷蘿……請你好好地……活下去……”
“忘……忘記……不要忘記……”
後麵的話音細若遊絲，幾乎聽不清完整字句。
傳音玉鏡的光亮漸暗，林間萬籟俱寂，久久靜無人聲。
不知過去有多長時間。
垂斂的眼睫微微顫抖了一下，周雪宥的發梢衣襟皆沾滿寒浸浸的水霧。
他一言不發地，默默收緊雙臂，將懷裏冷冰冰的女孩納入胸膛，似乎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身體。
少年俯首時，一個柔軟的親吻落在她的額頭。
而後是眉心、鼻尖……在唇瓣停留的時間稍長一些。
他的呼吸很淺很淺，與她的體溫一樣的涼。
一麵親吻她，一麵低聲喚：“蘿蘿，別再睡了。”
“你睜開眼睛……你看……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