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順把他帶到最後一個方陣前。
“把包裹先放在邊上。”馮順對他說, “你先在這裏參加訓練——這是你的隊長,中午的時候你跟著他走,他會給你安排鋪位。”
他交代完話就走了。
常平站在隊長身邊,過了快一炷香的時間, 還沒有聽到一句指令, 不免有些困惑, 試探著想和隊長搭話:“隊長, 咱們這是……”
“站直了!”隊長瞟他一眼,低聲訓斥,“挺胸, 收腹, 抬頭,眼睛看著人家的後腦勺, 腳尖分開兩掌寬,中指緊貼褲縫!”
常平隻好照辦,感覺自己僵成了一塊木板:“隊長,是這樣嗎……”
“少說話。”隊長壓著聲音, “人家怎麼做, 你就怎麼做。有問題休息的時候再問。”
常平隻好把滿腔的疑問壓在肚子裏。
又站了小半個時辰,方陣前的把總終於下了命令。
常平恍惚了一下,還沒聽清命令是什麼, 就看見身邊的士兵齊刷刷抬腿, 擺臂。
他連忙照做。
“反了。”隊長低聲道,“左腿。”
常平連忙換過來。
他剛剛站穩,就看到有兩個士兵牽了一根白色的棉線,在橫列兩邊蹲下,把那根線拉直。
“所有人注意了啊。”把總強調, “重心落在右腳腳跟上,腿要打直,腳尖要和白線相齊,腳底要和地麵相平——那邊那個,你翹著腳作甚?想做俯臥撐?”
常平:“……”
“回稟長官,他是新來的。”一旁的隊長道,“您看他衣服還沒換。”
“行吧。”把總說,“注意動作啊,下次再犯就要罰俯臥撐了啊。”
他手上拿了一根細細的香,點燃。
時間漸漸流逝。
常平腿已經開始酸痛,他悄悄抬眼,用餘光去看那根細細的香。
那香才燒了不到一半。
……
他來的時候,上午的訓練已經過了大半。又過了半個時辰,就到了午休時間。
常平長長舒了一口氣,伸展了一下酸痛的手腳,跟著隊長去吃飯。
午飯是粗糧饃饃,一人一碗湯,一碗炒菜,炒菜裏居然還有肉片!
哎嘿,吃得還挺不錯。
這年頭,普通百姓逢年過節才能吃上一口肉,能有這樣的夥食已經是十分優越的待遇了,何況還有軍餉拿。
不過還是趕不上他當臥底拿的銀子多。
“別吃得太飽。”隊長用手肘捅了他一下,“以後又不是沒得吃。吃太撐的話,下午訓練會吐出來的,別怪我沒提醒你。”
“謝謝隊長!”
常平嘴上道著謝,心裏卻有些不以為然。
說得也太誇張了吧……雖然訓練是嚴格了一點,站得有些腿酸,手臂也有些酸痛,不過還到不了吐的地步。
他又拿了兩個饃饃,一邊啃一邊問:“隊長,您有沒有想過,給丁指揮使當親兵啊?”
“為啥要給指揮使當親兵?”隊長一臉莫名,“我連指揮使叫啥我都不知道,我……怎麼,你想給指揮使當親兵?”
常平一臉訕訕。
“別想那有的沒的。”隊長嗤了一聲,“你先留下來再說吧,別過幾個月就被篩下去了!”
……
快速吃完午飯,隊長帶著他認了營帳,給他分配了一個空的鋪位。
常平累了一上午,放下東西,就往鋪位上一躺。
“哎,你幹啥呢。”隊長從外頭進來,把一套衣服扔到他身上,“你看這麼多人,誰像你一樣倒下就睡?”
“不是說午休嗎?”常平有些糊塗了,“不能睡嗎?”
“當然不能!”隊長揮揮手,“你先把衣服換上!”
常平隻好換上衣服,隊長走到另一旁,從包裹裏拿出一本很薄的冊子:“你識字不?不識字的話聽我讀!”
“識字識字。”常平連忙道。
“那行。”隊長把小冊子丟給他,自己又拿了一本,“你自己背啊,這些東西要抽查的,抽查不過,扣你的個人分就算了,要是牽連全隊,看我怎麼收拾你。”
常平接過小冊子,打開。
一整本的軍規條令。
隊長已經在旁邊開始給幾個不識字的隊員讀條令,還刻意壓低了聲音:“昨天我們背到第十三條,第十三條,無故離隊者視同叛逃,斬!”
他讀一遍,幾個隊員複述一遍。
常平聽得腦瓜子嗡嗡的。
他想到隊長的話,翻到冊子的第一頁開始背。
作為臥底,他必須要留下來……還好他是識字的,背幾條軍規,應該沒什麼困難吧?
他背了幾條,就開始眼皮打架了。
訓練了半個上午,又剛剛吃了頓飽飯,大腦一片空白,很難集中精力。
旁邊的隊員的跟讀聲調都在一條線上,連起伏都沒有,聽著跟廟裏和尚念經的聲音也沒什麼區別。
都是一樣的令人昏昏欲睡。
他努力抵擋困意,一邊強迫自己把目光集中在眼前的冊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