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番外·清平(1 / 3)

李容淵的身體恢複得很快, 在阿素毫無準備的時候,已然可以下地走動了。

彼時阿素正在紫宸殿的耳房中抱著女兒,未滿月的嬰兒尚未褪紅,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張望, 緊握的小手也不安分掙動著。

阿素親了親她的小臉, 歎了口氣想, 也不知這孩子長大以後像誰。

說起來她的容貌承自元子期的毓秀, 顧盼間也有安泰的婉嫵, 而李容淵的生母是高昌第一美人, 在景雲帝的兒子中最英美不凡, 偏偏他們的女兒竟生得紅紅皺皺,哭起來的時候眼睛鼻子縮在一處,當真叫人看不出是隨了誰去。

就在阿素惆悵的時候, 懷中一輕, 溫軟的繈褓已叫人接了去。

這是她與孩子們獨處的時間,斷不會有人來打擾, 阿素詫異地抬眸, 見竟是李容淵來了, 驚了一驚, 下意識隨他起身,又將未愈的右手背在身後。

李容淵雖是抱著女兒, 目光卻落在她身上, 阿素憂心他未好得徹底,想要將女兒接過來, 也不好伸手,隻訕訕道:“怎麼起來了?”

李容淵沒有說話,轉而將那小小軟軟的身子放回搖床, 與熟睡中的另一個孩子並列,撫了撫女兒的小臉,又給兒子拉上蹬掉的羅錦,之後便一瞬不轉地盯著阿素。

阿素有些心虛,怕他瞧出什麼端倪,啟唇喚人進來伺候,李容淵卻止住了步入的青窈,叫她身後跟著的一眾宮人奶娘也都下去了。

忐忑地望著李容淵,好一會阿素方聽他道:“你不在身邊,有些想念了。“

鬆了口氣,阿素一笑,倒有些赧然了。這幾日因著身上的傷不想叫李容淵瞧見,她總是趁他睡著的時候方去他身邊守著,平時就拿兩個孩子做由頭,躲在這耳房中。

原以為李容淵還要些時日才能下地,她也沒預備著,這會便想要找個借口脫身,別叫李容淵瞧出她身上的傷才好。

也不知是不是李容淵看出她的局促,又好一會沒說話,阿素隻能輕輕推起搖床,試圖轉移他的注意。這會兩個孩子都醒了,也沒哭鬧,隻睜著眼睛好奇地盯著耶娘。

李容淵再次撫了撫女兒的小臉道:“我瞧咱們的女兒倒像我。“

阿素詫異道:“怎麼看出來的?”

李容淵自明白她的意思,伸手刮了她的鼻梁一下道:“剛出生的孩子都這樣,長開就好了。”

見她不怎麼信的樣子,李容淵莞爾道:“也不知當年是誰哭得抽噎,伸著手要抱,這會倒記不得了。”

阿素沒想到他竟提起這茬,麵兒上忽然發燙,這事她隱隱還有些印象,卻沒想他連細節都記得清楚。

她發羞的樣子莫名令人心動,李容淵驀然握住她推搖床的手,令道:“過來。”

牽她起身,他引她到懷裏坐,兩人一同看著搖床。被他那樣從身後環著細腰,阿素麵上更燙,李容淵卻不肯放她,在她耳邊道:“不僅哭,還非得九哥哥抱才好,你說這要怎麼辦?”

阿素側過臉道:“你……不許說了。”

李容淵卻一笑,捏了捏她的鼻尖道:“可真是個哭包。”

那語氣又親昵又叫人羞惱,阿素抿著唇,想要咬他一口,卻驀然叫他含住了嘴唇。

李容淵低下頭,用力地吻她,已不知多久沒這樣親密過,阿素感到眩暈,又心甘情願地沉溺。他攬著她的腰,將她放倒在美人榻上,阿素慌亂地握緊他的臂膀,卻叫李容淵反手扣住。

怕他發覺她身上的傷,阿素想退縮,又被壓住不能動,手足無措間隻能任李容淵深吻著,意亂情迷中聽得“哇”的一聲哭音,兩個人皆是一頓。

感覺李容淵鬆開她,阿素撐著床榻坐起身,見搖床中的女兒不知怎地哭起來,小臉漲得通紅,一旁的兒子也咬著手指,嗚嗚地扭著身子。

“怕是餓了。”阿素原本著急,見李容淵將哭得厲害的女兒抱起來,那樣沉穩的一個人竟有些無措,不由想笑。

喚了奶娘進來,阿素指揮著李容淵將兩個孩子都抱給奶娘,兩個人倒回美人榻上,默契地相視一笑,皆鬆了口氣。

許久後,奶娘方將吃飽了的孩子們送回來。阿素有意熄了燈,雲銷雨霽,她微微喘息著,靠在李容淵身上,旖旎過後臉上還帶著粉,但見月光下搖床裏的孩子們安閑的睡顏,感到的是安心和踏實。

李容淵扣著她的細腰,兩個人都很珍惜這樣脈脈溫情的時刻,像兩隻倦鳥,緊緊偎依在一處。

見女兒在睡夢中打了個奶嗝,漲紅了的小臉舒展開來,李容淵笑道:“哭得倒有勁兒,小名兒便叫兕子罷。”

兕是瑞獸,寓意身強體健,阿素也覺得好,不由追問道:”那大名兒呢?”

李容淵道:“兕在舜葬之東,大名兒自然是青梧。”

阿素想了想道:“青為東方之木,主生發,梧……是說蒼梧山,也就是舜帝歸處?”

李容淵捏了捏她的臉頰道:“書沒白讀嘛。”

阿素撅著嘴道:“可別瞧不起人。”那樣子著實可愛,讓李容淵忍不住低頭親她,阿素頓時紅了臉,又想搬回一局,揶揄他道:“隻是你這阿耶當得偏心,但愛女兒,不疼兒子。”

李容淵道:“那你想給他取個什麼名?”

這是將這活兒又丟給她了。打小她讀書,都是他親自教的,自然知道她是怎麼偷懶,所以這會是故意考她。

阿素不能認輸,認真想了想道:“因火而生,我覺得重明便很好。”

李容淵道:“重明掌南方離火,又居中天,日月合璧,五緯連珠,是很好。”

阿素得意道:“我想出來的,自然是好的。”

雖這麼說,她心裏卻佩服李容淵得緊,原想的是浴火而生的重明鳥,卻叫他竟能引出那麼些典故來,這樣的淵博,恐怕她拍馬也追不上了。

見阿素抿著唇,李容淵打趣兒道:“既是重明,那小名兒該叫雀奴。”

阿素噗嗤一笑,望著搖車中熟睡的孩子們想,不過這一會,他們就成了一隻小獸,一隻小雀兒。

李容淵也知她所想,唇角微揚,緊了緊她的腰身道:“歇罷,明日早朝,怕是要擾你了。”

阿素怔了怔,本想說再休養幾日也不遲。但想到李容淵向來勤政,此前又多日不朝,外間已有流言,朝臣問安的折子也一批批遞上來,為今隻有盡早複朝,方麵穩定局麵。

這麼想著,勸他的話便沒出口,李容淵明白她的心意,安撫道:“今日尚藥局請過脈,已大安了,倒是你……”

他的話沒說完,阿素心跳快了瞬,擔心他看出了什麼,水汪汪的眼睛不眨地望向他,李容淵望了她會,終是道:“倒是你,熬了這些夜,身子難道吃得消。”

聽了這話,阿素安心地窩進他懷裏,尋了個最舒服的姿勢道:“好著呢,隻要……”也不知怎麼起了玩心,在李容淵懷裏拱了拱,阿素貼在他耳邊道:“隻要九哥哥好,我就什麼都好。”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這樣小聲的一句話,卻讓他的情緒翻起了劇烈波瀾。李容淵用力扣住她,就那樣吻了下去。

夜漏隻餘三刻,承天門上的晨鼓綿綿,喚醒了朦朧中的阿素。昨夜的纏綿尚在,枕邊人卻不在了。阿素一驚,撐著身子坐起來,秀麗的烏發傾瀉滑落,有人在榻邊坐下,將她的秀發撩起,是李容淵,阿素方知他並沒有離去,而是換了冕服。

昨夜雖與他是在這耳房過夜,但阿素並不覺得倉促,反覺得甜蜜,如今竟有些舍不得分開了。

青窈極有眼色地為阿素更衣,待下了榻,阿素從金盤中拿起金粟玉帶銙為李容淵束好,低聲道:“我等你。”

李容淵溫柔地望著她,眼神帶著撫慰,捏了捏她的手道:“好好用飯,不許挑食,回來我要查的。”

這倒像是她小時候的話了,阿素紅了臉,幹脆不理他,但等李容淵真的走了,她又覺得難熬起來。

分離雖然苦,這樣的時機卻不容阿素錯過,因為她還有件重要的事要做。

那夜在火中,她雖燒了往生經還願,性命卻無礙,薑遠之亦無事,隻有棠蕊不見蹤影,之後遍尋宮中也沒一點兒下落。

“總要有犧牲,總會有代價。”想起棠蕊的話,那會阿素就有個猜測。

隻是這猜測太過沉重,若是真的,那今日之幸,便是建立在旁人的犧牲之上。

阿素不願李容淵同她一樣難以釋懷,更不願他為那夜的自己憂心,所以選擇保守這個秘密。

但她還是想知道事情真相,而這答案可能正在薑遠之那裏,畢竟棠蕊最後說的話,隻有他知道。

與前世權傾朝野不同,如今薑遠之不過官居八品,入宮也排在文臣最末,這會散朝的官員正打望仙門出宮,阿素遣青窈將人攔了,約他在金水橋下見麵。

薑遠之似乎也料到她會來,甫一見麵便開門見山道:“我知道你要問什麼,怕是這會說了你也不信,不如等到這月十五,你同我一起去義寧坊走一趟,也可以放心了。”

阿素訝異地望著他,從他的言辭中似乎能聽出來,棠蕊也無恙,如今正在義寧坊中。驚喜之餘她想細問,薑遠之卻不肯解釋了,隻說到時候在義寧坊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