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繁華熱鬧的大街上，除卻買賣胭脂綢緞，瓷器玩物的貨攤外，還零星的散布著幾家打著諸如“鐵口直斷”、“指測天機”、“徐半仙”之類旗號的算命攤子。平日裏冷冷清清的鋪麵，近幾日更是門庭寥落。原因麼，卻是大街對角的巷子裏，新擺的算命攤。
簡簡單單的一方四腳桌，兩張矮腳凳，巷子口邊上豎著幅上書“算命”二字的破布招牌。就裝潢來說，簡陋還談不上，用寒酸來形容恐怕更妥當。可是縱使寒酸縱使偏僻，南城的女人們還是蜂擁而至。
號“徐半仙”，左嘴角長著一顆黑色大痣的徐算師，眼紅地望著對麵擁擠的巷口，鼻孔朝天哼了一聲，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濃痰。“女人麼，女人懂什麼？算命這回事，是靠臉算的麼？”
“可不是就靠的臉算？”城西王記布店的王家小姐正嫋嫋娜娜地從徐算師的攤前走過，少女清麗的臉上暈染著兩抹桃紅，身上的衣服是團花簇新的，縱是遊園踏春，徐算師亦不曾見她如此盛裝打扮。
“算命我曆來是不信的，可是，”王小姐回轉身，掩唇笑道，“誰讓那位步天歌步公子，實在是生得俊嘛~若是徐算師也生著那番樣貌，我定也是要日日找您算上一卦的，可惜······”王小姐嫌棄地看著徐算師，直至他的臉頰漸漸漲紅，才歡歡喜喜地轉身朝巷子口踱去。
“這、這個女人！”徐算師抖著嘴唇，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哆哆嗦嗦罵道。
隔壁賣蔬果的攤販不以為意地撇撇嘴：“徐算師喲，最近可少說些閑話，王家小姐還是好的，昨日黃算師當街罵了那步公子一句，可是被一群婆娘趕到西涼坡指算天機去了。”
“大吉之兆。”白皙修長的手指輕點，幾枚銅錢就當啷一聲落到桌上，散散亂亂勾勒不出形狀。步天歌低頭細觀了一番，才咧嘴一笑：“賈小姐的緣分，近了。”
少年點漆般的黑色瞳仁直直望著桌前嬌嬌柔柔的女子，有別於中原男子更深刻一些的臉部輪廓，更是顯得他高鼻星目，嘴角一勾，仿佛連眼裏也盛滿了醉人的笑意。
“是、是，步公子······”近距離直觀笑顏的殺傷力過大，賈家小姐寬袖掩麵耳根通紅，仿佛呼吸再重一些，她就能當場厥過去。
見此情狀，站她身後的小姐婆娘們，都不禁默默地往前擠了擠。
“王姐姐，這位年輕公子算得可是真準？”年約十三四歲,頭上係著條青絲帶的俏麗少女站在隊列末端，以手掩唇朝王家小姐私語。
“不準。”王小姐理理鬢發，漫不經心地答道。
“這位步公子七日前來到南城，每日隻在這待兩個時辰，不管測算的是男是女，卦象如何，都隻會說大吉之兆。看掌紋亦隻會說福澤深厚，測姻緣麼，長掛嘴邊的也隻有緣分近了，至多說句紅鸞星動。”
“這不分明是個江湖騙子嘛！”少女皺眉，“王姐姐，我們走吧，還在這等著幹什麼！”
“我知道啊，”王小姐又從袖子裏掏出一方錦帕，把染了鳳仙花色的指甲細細擦了擦，“這南城的婆娘又有誰不知道呢。隻是俊俏風流的少年郎，誰不愛看？瞧瞧南城裏裏外外，什麼時候見過這般相貌的公子麼？”
“我瞧不出來有何不同，”少女撇撇嘴，“既然如此，我便先回家去，聽說今日來南城的貴客裏，有位女將軍！這可比不知從哪來的江湖騙子有意思多了！”
“什麼女將軍，不過是個七品武隨侍，大驚小怪什麼。”王小姐嗤笑。
“哼！你懂什麼！與你那江湖術士作伴去吧！”俏麗少女朝她做了個鬼臉，腳下一錯，轉身繞過巷子口便走。
“小孩子。”王小姐搖搖頭，徑自理著鬢角，跟上隊伍走前幾步，卻聽那步公子道：“今日有事，提早歇了。各位小姐還請明日再來。”
王小姐瞬間扭了臉，手指緊緊攪著繡帕，這才叫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