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3月12日 2008年1月21日(1 / 1)

躺著一動不動,怎麼叫都叫不醒的感覺,是一場噩夢。

老爹去世那年南方鬧雪災,那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大的雪,也是最心冷的一年。那時候我人還在學校裏,因為雪災校方通知提前放假,當時我考完試剛開機就接到老爹過世的噩耗。

雖說同在一個城市,校區離我家卻也不大近,又因為雪災封路連公交車都沒有。我在雪地裏邊哭邊跑,怕是把一輩子的眼淚都哭完了才趕到家。後來的事我不願多寫,筆握不住了。

當時老房子剛拆遷,我們搬進新公寓連個年都沒來得及過。葬禮上蘇澤他爸來了,蘇澤卻沒來,那時他已經留學去了美國,他爸說因為雪災飛機都停了,實在趕不回來。沉浸在悲痛中的我,根本不在意他能不能來。

突然寫到這是因為老爹的調派通知單下來了,下個月就動身。當看到工作城市連我都不禁懵了,這何止太遠,接下來大半年我都別想被老爹打了。

原本的跨市變成了跨省,我不知道是自己的記憶出了差錯還是曆史因我而起了波動。所以我要時刻提醒自己老爹出事故的時間地點細節,7年後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讓悲劇發生。

有那麼一段時間,半夜村口的摩托車聲是我和老爹的暗號。他快到家時總在巷口按喇叭,然後我就立馬開鐵門放踏板,動作一氣嗬成時間更是掐得分毫不差。他會變著花樣給我帶夜宵,那個年代一份炒麵都要兩個人分著吃,所以我到現在都記得那種得之不易的味道。

然而這種味道隻維持到我十六歲。

老爹去世後的十幾年裏我都活在內疚之中,而這大部分都要歸罪於我那該死的青春叛逆期。就像周董歌裏唱的那樣,在我的地盤你就得聽我的。可老爹不理解我的地盤,我更不理解他的地盤。於是我開始嫌棄穿工作服給我送炒麵的老爹,他在教室門口喊我小赤佬的時候,我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最後還是蘇澤一聲不吭把冷麵送到我宿舍,你看,他總是在大人麵前扮演成乖巧懂事的樣子,而那時我最惡心的就是他這點。

三月的天黑得越來越慢,我蹲在院子裏盯著西邊的晚霞做思想者。自從蘇澤誤會我在他床上拉屎,我們已經好久沒怎麼說過話了。這天他沒去書店,在樓上喊了我幾次,我沒理他。

“你作業做完了?”蘇澤走過來。

“蘇澤啊,”我仰頭望他,“我爸要調去外省了。”

“哦,”他蹲下來和我一起做思想者,“這不能成為你不做作業的理由。”

“你知道周舟他爸是市長嗎?”

“所以?”

“你說我去求周舟,他能答應把我爸調回來嗎?”

“你憑什麼?”

天邊的晚霞映紅了我的臉,我逆光看向蘇澤,感覺自己的眼睛被刺得發燙,“就憑我知道周舟他爸會因貪汙罪被判死刑。”

蘇澤許久才出聲,“你覺得自己抓住了別人的把柄?”

“不,”我使勁搖頭,“我就要讓他做市長,一直一直做下去!”

我想了很久,為了老爹不被調去外省,也為了蘇澤不能成為新市長的乘龍快婿,我必須改變曆史,必須讓周舟他爸穩坐市長的位置。

“我真後悔認識你。”蘇澤說。

他這話讓我沒法接,也許我在他眼裏就是一個會在他床上拉屎的傻子,嘴裏盡說些胡話。但我知道他最後悔的可不是認識我,他最後悔的是去美國念哈佛,這是他在采訪裏說過最可笑的一句話,簡直和馬雲悔創阿裏巴巴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當時我在電視機前邊吃飯邊笑蘇澤裝逼,正巧被老媽看到,餓了我一個禮拜。

番外之蘇澤的日記

2008年1月21日於美國哈佛

出國可能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