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7月14日 周市長(1 / 1)

沒有網絡手機電腦的年代對於我來說簡直度日如年,還未成年的我現在連網吧都進不去。我無聊到隻能寫暑假作業,你們該知道我有多無聊了。

今天是蘇澤衣錦還鄉的日子,我這麼說一點不誇張。中午剛吃完飯大隊裏就來人了,村口一早就被掛上紅色的歡迎橫幅,看樣子來的是大人物。

雖然村子上還不到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紅旗招展人山人海的地步,但蘇家院子裏已經擠滿看熱鬧的老人,連我家前麵那塊曬得發燙的水泥地上都是一群沒穿鞋的小屁孩在到處亂跑。

我頂著把破蒲扇從二樓的陽台朝遠處張望,就見弄堂最外麵各式各樣的小轎車,商務車,保姆車一應俱全。這可稀奇了。

“淼淼啊。”蘇澤他爸在樓下喊我,“來,來我家吹空調。”

空調啊,這可是自入夏以來我最想念的電器。我身上穿了件洗得發黃的小背心就往樓下跑。又想到他家現在可能都坐著大人物,趕緊又套了件老媽曬在外麵的體恤衫。

一進屋我才知道來的是誰,不就是周舟他那個市長老爹嘛。現在看著是文質彬彬氣宇軒昂,實則裝腔作勢道貌岸然。我敢說就在座這些給他拍馬屁的人,哪個不貪,哪個沒給他送過好處。到時候都給他一鍋端了。

想到這我不禁冷笑,誰知正好被上座的周市長瞧見問了一聲,“這是哪家的孩子呀。”

“哦,是隔壁老王家的兒子,和我們阿澤一個班。”

“那和我兒子也是同學啊。”周市長直起身朝我走來。

我嚇得後退了幾步躲在蘇澤他爸身後。眼前這個男人雖然最後鋃鐺入獄猶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但現在畢竟還是市長,氣場自然不凡。

“小孩子認生。”蘇澤他爸有些尷尬地護住我,又拍拍我的肩,“去阿澤房間吹會空調吧,他馬上就回來了。”

管他什麼市長國務委員黨委書記,我撒開腿就往樓上跑,不敢再多看一眼。

蘇澤這次的確是拿了大獎,贏得世界級數學比賽那可是給國家爭光,怪不得連市長都驚動了。其實我一直不懂周舟怎麼會跑到我們這鄉下地方念書,而且還做了我的同學。這恐怕和蘇澤也有關係。

當年央視來采訪蘇家沒多久這位市長就上任了。我常聽老爹和他那些煙友們在弄堂裏閑聊,說周市長就任演講時有句話說到他心坎裏去了,他們是經曆過文革的一代人,錯過了念書最好的年紀,如今所有的遺憾都要努力在下一代人身上實現。

所以他一上任就興建農民工學校,希望工程,組織慈善機構資助了很多像蘇澤這樣家庭困難的學生。那個時候很多東西老爹都沒明說,我聽得更是雲裏霧裏。現在理一理,這位周市長果然不簡單。

他是幾幾年下台來著,一時我還真想不起來了。

突然窗外就是一串炮竹聲,樓下更是炸開了鍋。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孩從村口一路跑著喊,阿澤哥哥回來了,阿澤哥哥回來了。

我也把腦袋湊出去找阿澤哥哥,遠遠地就看見他爸第一個迎上去,旁邊一直有攝像機跟著。那場景該怎麼形容呢,就跟誰家娶媳婦兒似的。

新郎官臉色不太好,可能是坐了十幾個小時火車身體有些吃不消。

我看了一會實在曬的受不了又把頭縮了回來,這空調吹著太爽,樓下盡管吵破了天我還是昏昏欲睡。於是往蘇澤那張小床上倒頭就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就被聽門口像是有人在說話。

我午覺一向淺眠,所以聽得出來是蘇澤的聲音,“怎麼來這麼多人。”他這話一聽就是帶著怒氣。

“這次來的是市長啊,爸爸推不掉。”他爸局促又緊張。

這就是蘇澤不懂事了,他仗著他爸疼就有恃無恐,而我聽著就來氣。剛想出門教育他幾句,他爸又提起我,“淼淼在裏麵呢,等了你一下午了。”

我聽蘇澤輕聲應了一句什麼就推門進來了,看到我肆無忌憚地躺在他床上,表情居然也沒什麼變化。

蘇澤把新獎杯放進櫃子裏甩了甩手,估計是剛剛舉著拍了一下午的錄像。說教的話到了嘴邊又被我吞了回去,蘇澤不是我能教育的,他做事心裏一向有分寸。

“你回來了。”我打著哈欠道。

“嗯。”他拿起桌上的成績單,裏麵掉出來幾張電影票。

“這些都要寫觀後感的。”我解釋道。

“王淼,”蘇澤抽出一張電影票,明明是叫了我的名字卻不看我

“明天去看電影吧。”蘇澤說。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