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賦年近六十,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不少,像四十五六,

章決看著父親,話語堵在喉中。

他父親今年六十歲,但外表看來至多四十五六,總是一副很威嚴而風度翩翩的模樣,現在卻摘下了眼鏡,背靠著椅子,露出少許疲憊的老態。

父母問他要原因,他是給不出來。

因為說到底陳泊橋什麼承諾都沒給他,陳泊橋隻是一個遙不可及的,若即若離的夢。

沒有人會因為一個夢去改變自己,煙鬼不會因為夢見自己的肺病而戒煙,罪犯不會因為夢見自己被逮捕而自首,想和陳泊橋在一起所以想摘除alpha腺體這種理由,章決自己都無法被說服,怎麼敢拿來遊說父母。

他和陳泊橋一起度過一些時間。

有開心、失落、放蕩的刹那與虛幻的溫情,但這天章決再去回想,印象最深的場景,卻是他在亞聯盟和陳泊橋見的數十年來的第一麵。

陳泊橋從押送車裏出來,看見章決的臉,很短暫地怔了一下,然後想起了章決的名字,露出他慣用的笑容,同章決點頭致意。

章決想他與陳泊橋大抵就是這樣的關係了,哪怕陳泊橋是真心想跟他試過,也沒有以後。

“章決,”父親似乎是等不下去了,叫章決的名字,很苦澀地說,“我們隻要一個原因。”

章決愣愣地看著父親,甚至覺得不如就照父親的意思辦吧,別再忤逆父母了,摘除哪個腺體,其實沒什麼差別。

結果都是一樣的,他堅持的東西都毫無意義,陳泊橋不會因為可憐他而和他在一起,隨時都可以找到更好的人,可是他的父母隻有他一個兒子。

但最終章賦還是先退讓了。

他頹然地垂下肩膀,說:“算了。”

“你想摘哪個就摘哪個吧,”他說,“既然你不怕。我和你母親也不在乎。”

陳泊橋的重審進行的很順利,一月中旬一個陽光晴好的下午,陳泊橋被宣判無罪,當庭釋放。

裴述帶著幾名顧問,在法庭的休息室裏等著陳泊橋,沙發上放著一套西裝,陳泊橋在此修整半小時後,便要出去接受亞聯盟權威媒體的采訪。

陳泊橋和律師被工作人員帶進來,向裴述笑了笑,和在場人員一一握了手。去將西裝換上了,邊打領帶便走出來,看上去輕鬆愜意,是所有人都最熟悉的陳泊橋的樣子。

裴述將記者的采訪提綱遞給他,他接過來,低頭看了一眼,突然抬頭問裴述:“對了,讓你給他打電話,他怎麼說。”

裴述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陳泊橋說的是章決,便道:“安全到家了,還能怎麼樣。”

說罷突然想起章決要他轉達的事。

他倒不是拖著不告訴陳泊橋,主要是他認為,章決的重點是陳泊橋不用去了,而且他問候了章決,章決說是小手術,律師每次的探視時間都很短,那麼這種小事,放在陳泊橋出獄再說也無可厚非。

然而把章決的話轉述給陳泊橋後,陳泊橋的臉色很明顯地變了。

雖然很快,他就收斂了表情,定定地看了裴述幾秒鍾,才問:“什麼時候的事。”

“十幾天了。”裴述說,莫名有些膽戰心驚。

“手機給我。”陳泊橋放下了采訪綱要,向裴述伸手,裴述連忙把手機遞給了陳泊橋,看著陳泊橋開始撥電話。

對方一直無人應答,陳泊橋不斷地撥。

裴述帶來的造型師不敢靠近陳泊橋,媒體人員來敲了兩次門,陳泊橋終於放下了手機,寫了一個名字讓裴述立刻聯係,然後頭也不回地徑直打開門,跟著等了很久的媒體人員走向采訪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