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晚坐在我正對麵的他,穿了一身寬鬆的白色籃球衣,五官分明,手臂上肌肉線條緊實清晰,哪怕還是那樣清瘦沉默,卻完全不會讓人再將文弱一類的標簽貼在他身上。
可見他並不是一個隻知死讀書的男生。
難怪就連李文若那種心高氣傲的人,也會折服於他,甚至會在我看見他的時候麵露戒備。
我感覺到了我那一刻的蠢蠢欲動,或許每個人心裏都住著一個天使和一個惡魔,在某些特定的時刻,那個惡魔就會出現,它的到來讓我們身體中所有的惡劣因子空前活躍,誘惑我們作惡。
至於我——
我想報複李文若,讓她的心上人為我稱臣。
宋遠航的說話聲拉回了我的思緒。
他用手撞了一下我的胳膊,笑著問:“誒,這下總可以說手機號了吧?”
“去去去。”
他這句話剛說完,便被謝星洲開口打斷。
謝星洲這人是真的挺有意思,一邊享用著宋遠航請的晚餐,一邊給我揭他的老底,“沈同學,手機號碼這種東西,你可千萬別給他,他這人花心著呢,女朋友換得比衣服還勤。”
“去你媽的。”
宋遠航說著話踹了他一腳,又對我講,“別聽他亂說。他就是嫉妒我能將你約出來吃飯。”
“我真的沒有手機。”
耳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我隻能又強調了一次這句話。
前前後後,差不多說了三回,宋遠航大抵終於肯信了,可語氣裏仍然有些不可思議的意味:“不是吧?你長這麼漂亮,你家裏人不給配手機?就不怕你在外麵遇到什麼危險時求告無門?”
這就要笑死人了。
我有家嗎?
家裏那些人,會擔心我在外麵遇到危險?
可這些話,我沒必要和他們說起,所以也就隨便笑了一下,隨便地告訴他:“真的沒有。我們家那種情況,不可能給我配手機的。”
我這句話之後,飯桌上的氣氛出現了幾秒鍾的凝滯。
也許他們沒想到我真的沒有手機,又或許他們很少聽到女生說這種好像自己家境不好的話,總歸,這沉默過後,宋遠航、謝星洲、張緒這三人俱麵帶同情地看了我一眼,尤其宋遠航,可能是覺得他三番兩次提起的話題讓我難堪,他嘴角聳動,挺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後,將話題引去了別處。
看他和謝星洲聊起別的,我也就沒說多餘的話。
低下頭再繼續吃飯,發生了一個小意外。
我在伸腳的時候,不小心踢了對麵的江洵一下。可能那一下著實很突然,也就讓江洵條件反射地看向了我。
完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我和他目光對了個正著。
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我的眼瞳顏色比普遍華人淡很多,是那種產生不了什麼威懾力的淺棕色,而四目相對的那一瞬,我發現江洵眼珠特別黑。
他眼型修長,睫毛濃密,襯著一雙幹淨的單眼皮,黑白分明的一雙眼眸清淩淩的,泛著瀲灩波光,偏偏又一臉平靜,讓人懾於那種風華,又看不透他的絲毫情緒。
鬼使神差地,我一下子將目光移開了。
之後,便有些意興闌珊。
五個人飯後返回學校,走到男生宿舍樓下,宋遠航又說有兩句話想跟我說,讓謝星洲他們先走一步。
謝星洲當時開口反對了,可許是看他這一晚上一直拆宋遠航的台,張緒嘴裏說著“你夠了氨,爾後便將他連推帶搡地給扯走了。
等他們上樓,宋遠航便道歉,說自己不該一而再再而三地問我手機號,我那時有點困,多少有些心不在焉,也就又一次說沒關係,可沒想到,在那之後他突然告白,說昨天就對我一見鍾情,讓我不要相信謝星洲那些胡言亂語,當他女朋友。
哪怕有了昨天那一遭,他的話還是讓我覺得意外。
雖然說過去幾年碰到不少主動示好的男生,也收到過一些情書,可是還當真沒幾個比他更直接。
應該是我的窮困給了他更多勇氣。
我忍不住失笑,說自己年齡小,要以學習為重,沒有談戀愛的打算。
可這之後……
他說要送我一個手機,還說如果我以後遇到什麼難處,或者很需要錢的話,都可以找他幫忙。
這是將我當成了傻子嗎?
世界上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個道理,我懂。
他當時那個眼神,讓我覺得我的智商和尊嚴在同時被羞辱,幾乎是一下子,瞌睡都跑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魄力,竟然就那麼將手伸進褲兜,將身上僅剩的五十塊錢掏了出來,拍在了他身上。
“我晚上的飯錢。”
這句話說完以後,我就上樓了。
現在冷靜下來,又恨不得扇自己兩耳光。
那五十塊拍出去,我身無分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