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情書(1 / 2)

2010年8月30日/星期一中午/雨

這是我第七個日記本。花了八塊錢,在一中學校門口的文具店裏所買。交代得這麼清楚,並不是因為這個日記本有什麼特殊之處,隻是單純地想將發生過的每一件事都仔細記錄下來,這樣當有朝一日終於老去,心境趨於平和,翻開這一頁頁,也許會有一種令人滿足的儀式感和成就感。

或者,未來的某一天,我突然覺得這人世了無生趣,那這個日記本就是我活過這一年的證據,它記錄著我這個平凡又渺小的人物的所有喜怒哀樂,會向偶然看到這個本子的你證明:這世界我曾來過,哪怕卑微如螻蟻。

又或者,在我死的那一天,這個本子,連同我其他所有的日記本一起,都被隨便誰隨便地處理掉了,那也沒關係,就當做我這個神經病的自說自話,反正我一直在自說自話,反正也從來沒有人重視過我說的任何一句話。

說回這一天……

2010年8月30日,北城一中開學報名的日子,這一天,象征著我高中生涯的開始。

這個開始並不美好,一是因為從前天傍晚下起的中雨一直都沒有停的跡象,空氣中濕淋淋好像在發黴的潮氣讓人生理性抑鬱;二是因為繼姐李文若這麼一個光鮮亮麗的參照物又開始無所不在。

也許人性本賤?

要不然我實在不明白,明明已經認命過無數次,也早已認清在那個家我就是多餘的累贅,卻還是會在想起那些事時失落神傷,有時候我真的忍不住反問自己:你是不是賤?

可我其實明白,賤的不是我,而是那個我要叫媽的人。

試問,這世上有哪一個母親,會在二婚丈夫試圖侵犯自己女兒的時候,跑進來先甩自己孩子一巴掌?

我真的是她親生的嗎?

無數次這樣問自己,無解。

但是我可以肯定,李文若絕不是她所生。因為她和自己親媽年輕時的照片像了七八分,就連氣質都如出一轍的知書達理,和我們這種時常被罵狐狸精的女人有著本質的區別。

哦,今天還在學校裏見到她了。

是在我進了校門以後往教室走的路上碰到的。她和一個身材高瘦、看上去挺白的男生一起從實驗樓下來。直覺告訴我,她喜歡那個男生。不是有一句話嗎?“世界上有三種東西藏不住:貧窮、咳嗽和愛。”她看那個男生的眼神騙不了人,在看到我的那瞬間,臉上一閃而過的不自在和戒備也逃不過我的眼睛。

誰讓我是餘年·福爾摩斯,在分析她表情神態這一方麵,早已累積了無數經驗。

她那個狀態,好像是忌憚我勾搭她心上人?

我沒那麼無聊。

對那種高冷掛的,也從來沒興趣。

如果以後真有戀愛或者走入婚姻的那一天,我要選的,一定是一個沉穩忠厚、溫柔愛笑的男生。他能透過表象看本質,會發現我堅硬外殼之下的軟弱,會耐著性子聽我說每一句話,會在我無聊透頂的時候靜靜地陪在旁邊,哪怕什麼也不做……

是不是想得有點多?

如果未來不知姓名的你偶然看到這個地方,是不是要嘲笑我這個螻蟻的異想天開了?

可是生活既已糟糕透頂,那想象,總要想得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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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8月30日/星期一下午/雨

下午去教室,領了新課本和校服。高中部的校服比初中部的好看很多,不再是深紅拚純白,而是改成了天藍色和白色拚接,整體色彩淡了下來,卻更顯青春活力。

新學期新氣象,看見周圍嶄新的一切,我的喪氣都一掃而光了,嗯,今天下午的餘年,是感覺自己可能會活到壽終正寢的餘年。

全班五十個學生,目前也已經認識了五個,後排兩個男生,黑一點的叫鄭西洋,一直在睡覺的那個叫倪行,後一個沒怎麼交流不予評論,前一個看上去挺好相處。不過比較下來,還是我同桌更可愛,竟然一本正經地問鄭西洋:“你爸媽是不是喜歡明史呀,為什麼不直接給你取名鄭和呢?”

她那一刻的表情,讓我特別想給她頭頂配一句注解詞:“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說起來她的名字和本人很配。周小校整個人看上去就小小一隻,細胳膊細腿,還有小圓眼睛、小鼻子、小嘴巴,五官分別看都不出彩,但組合在一起卻分外協調,是那種會讓人產生保護欲的小可愛形象。

值得一提的是——

她除了是我同桌,還是我同宿舍的舍友。

宿舍條件比我想象中好,是帶了獨立衛生間的六人間。不過我們班算上我,統共也就四個人住這個宿舍。另外兩個都是三班的,目前還沒回來,中午也沒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