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真不再考慮一下麼?”皇帝輕輕皺著眉頭,銳利目光緊鎖下方伏跪之人。
獨屬於皇帝天子的威嚴步步緊逼於他,若是換做朝堂之上,眾位朝臣早已兩股戰戰冷汗津津不敢再有駁語。
而,此時,皇帝的書房之內隻有二人,一君一臣,為君的那個微有慍怒,為臣的那個卻淡然處之。
“回陛下的話,臣……心意已決。”嚴釗伏跪在地上,姿態卻是不卑不亢,語氣亦是堅決不容有他。
皇帝聞言,濃眉輕挑,目光更加銳利,似是有些不悅。
若是旁人這般拒絕他,他定然會覺得此人真真是不知好歹,他堂堂一介天子,已經如此客客氣氣地來請他留下來了,他居然心若頑石,不為所動。
皇帝也不知是覺得自己的威嚴被挑釁了,此時麵對嚴釗的堅定竟然有些懊惱。
他之前懷疑過他,忌憚過他,但是如今他要離去了,他反而又為這位賢才的歸隱而悵然若失了。
“陛下。”嚴釗沉靜的聲音緩緩說道,“您如今羽翼已然豐滿,朝中上下無人再敢駁您。今後勵精圖治,必是一代明主。何況這朝中賢士自也是不少,陛下定要察納雅言,廣聽諫言,招賢納士,自此我晉朝可以萬世太平。”
聽完嚴釗的一番肺腑之言,皇帝沉默片刻,陡然輕笑一聲:“看來你果然是非走不可了!連後路都為我考慮好了!”
見皇帝緊抿的唇陡然放鬆,屋子內沉寂的氣氛一下子便鬆弛開來,嚴釗的身子也陡然放鬆下來。
他抿唇輕笑,聲音寂寂如珠玉:“這到也是臣多慮,依陛下的英才,怎會不知臣方才所言?”
聽他如此阿諛恭維自己,皇帝不怒反笑,緩緩搖了搖頭,朗聲道:“罷了!罷了!你既然心意已決,朕又何必強留?那不如做一介君子成人之美,還能落得一個美名!”
嚴釗聞言,大喜過望,當即便俯身跪拜,朗聲道:“草民多謝陛下成全!”
皇帝濃眉一挑,他這才剛剛允諾他,他竟然便自稱草民,趕緊與他撇開關係,像是生怕他反悔一樣。
無奈一笑,皇帝擺擺手:“起吧。”
“謝陛下!”嚴釗依命起身,又得皇帝賜座,而嚴釗自是有些訝異,怎麼,還不打算放他離去,還要同他講一些什麼麼?
皇帝見嚴釗略微疑惑的臉,猶豫片刻還是問道:“你……今後有何打算?”
嚴釗愣了下,顯然沒想到皇帝還問起了他的私事,待反應過來之後便道:“回陛下的話,草民欲攜著妻兒與一家老小去江南尋一處隱居之所,自此不問世事,惟願得一方偏隅,一家人其樂融融,安度餘生。”
皇帝聽罷,竟似愣住了,話語間低喃道:“可惜可惜……”嚴釗卻是聽不清楚,見皇帝神色佂仲,便負手在一旁靜候。
良久,皇帝才回過神,歎一口氣,才擺擺手道:“你且去吧。”
“是。”嚴釗行過禮便轉身離去,殊不知,身後皇帝的灼灼目光卻是一直落在他瀟灑離去的背影之上。
可惜了,一個擁有天才般經商頭腦的絕世女子,一個獨有一番政治見解的賢才,竟然就此隱匿世間,不問世事。
皇帝惋惜又複雜的神色隱在明滅的燭火之間,他忽然便有些豔羨嚴釗。畢竟做了皇帝可不能說抽身便抽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