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媽媽已經哭得沒了眼淚,老太太卻很耐心,等著邱媽媽終於平靜了下來,才道:“你不說就算了,我走了,你……好自為之。”
這句話仿佛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邱媽媽撕心裂肺地道:“老太太,我說,我說……”
老太太已經站起的身子重新坐了下來,隻聽邱媽媽道:“我隻同程姑娘說,今日別跟著大姑娘出門了,聽說有人盯上了大姑娘……”
“那……菡丫頭怎麼說的?”老太太啞著嗓子問道。
“程姑娘……什麼也沒說,”邱媽媽想著那個同自己睡過的小姑娘,當時她才十歲,剛來葉府,晚上夢魘了,抓著自己的手不鬆開,哭的跟個淚人似的,便又心軟了,道:“程姑娘罵老奴胡說……”
寶珠輕哂,卻見老太太本來僵直的身子軟了下來,心中無奈。
老太太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沉聲道:“你們一家,都去莊子上吧,以後,要安分守己,不要再生事了。”
“謝老太太……”邱媽媽哭著給老太太磕頭,老太太卻再沒說話,隻帶著寶珠出了廂房。
寶珠攙扶著老太太回壽寧堂,卻明顯覺出了老太太步伐的沉重,比來時更甚。
到底是傷了心。
“寶丫頭,祖母這麼做,你不會怨祖母吧?”
四下俱寂,老太太這句話雖輕,卻無比清晰地傳入了寶珠的耳中。
夜色掩映下,寶珠輕輕笑了笑:“怎麼會?畢竟這件事的罪魁禍首是汪東城。那邱世韜居心不良,不也受了懲罰麼?邱媽媽頂多是個知情不報,祖母卻將邱家一家都擼了,孫女謝祖母為我主持公道。”
“真的?”老太太站住了腳,有些懷疑地問。
寶珠卻毫不遲疑:“真的。”
老太太便沒了聲息,又抬腳走過了一段才道:“寶丫頭……你,怨不怨菡丫頭?”
不怨,寶珠心想,我恨她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隻卻不是為了這件事。
“要說怨談不上,就是有點生氣。”寶珠半真半假的道。
“怎麼說?”老太太十分認真地問道。
“雖說這事初聽著荒誕,程妹妹不相信也是有的,但她不該瞞著,畢竟後果這樣嚴重,若那邱世韜得逞了,孫女……不管是白綾還是藥酒,又或者落發去做了姑子都成,可葉家姑娘的名聲卻毀了……所以,程妹妹來提醒一聲是正理,可是她卻什麼也沒說,”寶珠歎了一口氣:“大概,程妹妹是真的沒有想那麼遠罷。”
老太太無言。
寶丫頭說的沒有一點錯,若她真的出了事,能不能活命都不好說,而葉家,自然也就成了京都的笑柄。
菡丫頭,太讓她失望了。
但老太太雖覺得程思菡在這件事上也有不對,可想到自己那早逝的女兒,臨終唯一的遺願就是希望菡丫頭能平安康健,她便不忍心去怪罪那個可憐的孩子……
明亮的燭光從丫頭手中的燈籠裏搖搖晃晃地透了出來,寶珠借機看著老太太的神色,見她又露出了那副惻隱的神情,便知道這回又是這樣了。
程思菡那死去的娘,可比自家那死去的娘強多了,尤其在博得老太太憐愛這方麵——寶珠有些不敬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