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菡做了個夢,夢裏竟是久違的夢到了顧氏。
“母親……”
從寧州回來至今,這還是第一次夢到顧氏。
她記得自己年幼時,顧氏總跟她說,我家阿菡是京城裏最最尊貴的女孩子,這一生,都是最尊貴的。
可前世,她卻親手將自己打入塵埃裏。
“母親,我好想你……”
她看著顧氏就坐在她的院子裏,手裏握著一卷書,桌案上擺放著她親手做的桂花糕,天色晴朗,顧氏那一襲靛色錦袍便泛著淺淺的光,她抬起頭,朝著師菡慈愛一笑,柔聲道:“阿菡,我的阿菡,是這座城裏最尊貴的女孩子,最尊貴的……”
無論旁人如何待她,看她,她都是最尊貴的。
“母親!”
師菡猛然驚醒,卻發覺床邊坐著一個人,那人手上,正端著一碟桂花糕。
“聽下人說,你回來後什麼都沒吃?”商卿雲不動聲色的拭去師菡眼角的淚水,然後將桂花糕放在一旁,抬頭看向她。
雖說陛下親自設宴,禦膳房做了不少好吃的,可跟三皇子一同用膳,想必師菡也吃不下。
所以商卿雲這才讓後廚將早早備好的桂花糕拿來,本想著坐一會兒,師菡若是沒醒便算了。卻不想,他剛坐下沒多久,就看見師菡陷入夢魘中,無論他怎麼喊都喊不醒。
商卿雲聲音溫潤,如玉石滾落,清脆動人。
剛才睡夢中驚醒,師菡還有些恍惚,猛然間聽到商卿雲的聲音,鼻尖一酸,心中憋了許久的委屈再也忍不住,眼淚決堤一般哭了出來。
師菡一哭,商卿雲便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他忙用袖子替師菡擦去眼淚,一邊擦一邊感慨:“想來我上輩子也是欠了你銀子,否則怎會探攤上你這麼個好哭包?”
“小舅舅……”師菡哭的更傷心了,見商卿雲慢條斯理的給她擦眼淚,她幹脆一把抓起商卿雲的袖子,朝著自己臉上胡亂一抹。
瞬間,商卿雲風中淩亂了。
“你為何每回哭鼻子,總能挑著我穿新衣裳的時候?”
師菡恍若未聞,她其實也不想哭的,誰讓商卿雲正好這個時辰出現,又正好趕上她心中憋悶?
於是乎,師菡扯了扯嘴角,順勢趴在自家小舅舅肩頭,“這說明,小舅舅的新衣裳跟我有緣啊。”
“歪理!”商卿雲沒好氣的敲了她腦袋一下,拍著師菡的後背,有一下沒一下的安撫她的情緒。
師菡從小很少哭。
也不知道是不是商卿雲的錯覺,他總覺得師菡內心仿佛背負了許多東西,心思也更加細膩了一些。
師菡靠在小舅舅肩頭,仿佛自己還是個孩子。
其實,她也不過十六歲。
“你最愛的桂花糕。”商卿雲撚起一塊桂花糕喂到師菡嘴邊,“來日帝師回來,你可別跟他告狀,說我餓著你,不給飯吃。”
師菡一口咬住桂花糕,桂花的香味兒在口中彌漫開來。
她一邊吃,一邊笑,方才眸中的悲慟早已不複存在,“小舅舅一塊桂花糕就想收買我?真是小氣!”
“哦?那我若是說,著武學堂弟子前往靖州,協助當地官員治理劉敏呢?”商卿雲此話一出,師菡整個人都愣住了。
過了半晌,她這才算是反應過來,忙一頭坐起來,端端正正的坐好,“小舅舅,此話當真?”
她本就在琢磨著,怎麼去靖州幫忙呢。
今日夜翊晨設宴,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過些時日,想帶她一同去靖州。想必也有想借助帝師府的聲望給自己造勢的打算。
師菡豈會讓他如願?
她去靖州,自然是為了那人。
隻是,她這邊法子還沒想出來,商卿雲便已然給她鋪好了路。
商卿雲點點頭,斜睨了她一眼,苦笑道:“我說的話,幾時有假?”
說的也是。
師菡點點頭,心中歡喜不已,忙抱住商卿雲的胳膊晃了起來,“小舅舅啊小舅舅,你幾時跟蛔蟲一樣,怎麼我想什麼你都知道啊!”
商公子哭笑不得,自己一番好心,這丫頭倒好,竟把他當做肚子裏的蛔蟲?真真是沒良心。
商卿雲扒拉開師菡抓著自己的爪子,沒好氣道:“哼,你對景王府那小子的一片心思,就差頂在腦門上了,隻要不是個眼瘸的,都能猜得到。”
隻不過,在商公子看來,京城眼瘸的人還不少。
師菡一聽這話,癡癡地笑了起來。
長舒一口氣,將堵在胸口的那股濁氣紓解出來。
這一夜,師菡再次入夢時,便睡得十分安詳。大約是知道明日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因此師菡這一覺,睡得十分安穩,一覺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