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此時方才明白,什麼是騎虎難下。
他揉捏著手指,神情不悅的瞪了夜斐然一眼,利弊權衡下,深吸了口氣,閉上眼,沉聲道:“逆賊謀亂,汙蔑皇親,罪大惡極!先關進大牢,隔日問斬!至於老七……鞭笞一百,貶為庶民,逐出京城,永世不得入京!”
鞭笞一百,貶為庶民,逐出京城。
師菡心頭一陣說不出的感覺,沒有想象中的欣喜,也沒有想象中的失落,隻是覺得——不值得。
她被前世種種糾纏許久,一時之間,所有的一切塵埃落定,說是毫無感觸,斷然不可能。師菡一時間百感交集,垂下頭,自嘲的苦笑起來。
出乎意料的,夜斐然沒有力爭什麼,隻是平靜的接受了這個結果,隻是被拉走前,目光死死地盯著師菡的臉,像是想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麼。
倒是高良,哭喊的撕心裂肺,被生生的拖了出去。
喻閻淵回頭看了師菡一眼,心頭微微一震,卻見師菡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隻是眼角泛紅,臉色有些蒼白。
老皇帝的視線落在師菡身上,正要開口,“師家……”
“陛下,”喻閻淵打斷老皇帝的話,不緊不慢道:“微臣有些話想找陛下單獨談,不如,讓他們退下吧。”
師菡聽到這兒,這才猛地回過神來,她望著喻閻淵,心下一緊,情不自禁的便要去拉喻閻淵。
然而,一直裝鵪鶉的師德卻突然開口,低喝道:“孽障!還不走!”
被牽扯到這種謀逆大事裏麵,稍有不慎,便是滿門牽連,他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了,竟生出這麼個不爭氣的東西,險些害死他!
師菡回眸,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師德頓時心下一沉,不由自主的縮回視線,低聲罵了兩聲孽障,拂袖離去。
喻閻淵歎了口氣,轉身看向師菡,低聲道:“你先回去吧。我得找陛下要點補償才行,好歹我也是跑死了三匹馬呢。”
她知道,喻閻淵不過是不想讓自己擔心才這麼說的。
他剛才幾乎是逼著老皇帝處置自己親兒子,別說是找老陛下要補償了,老皇帝會不會為難他還不一定!
“聽話,先回去吧。”
喻閻淵目光溫柔似水,哪裏還有半分剛才逼著老皇帝下令處置夜斐然的氣勢,有的,隻有無盡寵溺。
師菡遲疑片刻,這才緩緩點點頭,道:“等你回來。”
說罷,師菡轉身離開。
此時,大殿內,隻剩下老皇帝與喻閻淵兩人。
按理說,這對表兄弟,平日裏相處也算是融洽。老皇帝的年紀,當喻閻淵的老子都是綽綽有餘。外人所傳老皇帝寵愛喻閻淵,也並非空穴來風。這些年,景小王爺在市井上的名聲,有一半都是這位陛下慣出來的。喻閻淵越是紈絝,朝中武將越是心灰意冷,老皇帝越是寵溺。
這就好比養金絲雀,將他養的一無是處,來日即便是打開籠子,他又能飛的多高呢?
然而,今天之事,倒是讓老皇帝心中有了些猜疑。喻閻淵,當真隻是個紈絝?
“陛下,晚輩不懂事,微臣可以不計較。不過,高家謀逆之事,除卻構陷微臣,難道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嗎?”
喻閻淵一語中的,這也是老皇帝毫不猶豫的處死高良的原因。如若這次誣陷喻閻淵成功,高良能率兵到京城外,那麼就意味著,他隻需要再養養,就能攻入京城!
作為天子,最忌諱的就是自己的龍椅不穩。
思及此,老皇帝微微沉下臉,“你想說什麼,少跟朕拐彎抹角!”
喻閻淵垂下的眼簾忽的掀開,轉而又是那副笑容明媚的模樣,道:“陛下破破財,微臣保證替陛下消災,如何?”
“你還敢跟朕講條件!”
老皇帝一聽,瞬間翻臉,舉起巴掌就要去揍喻閻淵。可後者故意歪著脖子,露出脖子上的那道傷痕,老皇帝的手陡然間僵在半空,愣是沒打下去。
“你想要什麼!”
這件事,老皇帝若是親自處置,事態鬧大,不好收場。重點是,若讓外人知曉,一個岷州監軍就能揮兵京城下,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可喻閻淵行事不規矩,這種事兒,處理起來辦法也頗多。況且,日後若有黑鍋,也好甩。
這麼一琢磨,老皇帝便妥協了。
喻閻淵伸出三根如蔥般修長的手指,笑道:“我要三樣東西,陛下答應了,都給微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