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等候了多久,師菡隻覺得自己兩條腿兒都快軟了,殿外,這才傳來太監的高唱聲。
“陛下駕到。”
師菡沒回頭,徑直跪下行禮。
夜縉澈一襲白色常服從外麵走進來,瞧著頗有幾分閑庭漫步的感覺,經過師菡的時候,似是腳步微微有所停頓,緊接著,便走到玉案後坐下。
“帝師家的小丫頭,轉眼,都這麼大了?”
老皇帝的聲音聽起來不像是生氣,倒像是長輩日常關切晚輩。
可麵對老皇帝,師菡自然不敢如同像是麵見皇後時那般放鬆,天心難測,這四個字,不是說說而已的。
師菡露出標準笑容,不卑不亢道:“多謝陛下記掛,微臣替外祖父向陛下問好。”
她自稱微臣,便是與帝師府和國公府撇清,表明自己國子監博士的身份。
今日無論老皇帝要問什麼,總得顧忌這一點不是?
果不其然,老皇帝眉頭微微蹙了蹙,隨後輕笑一聲,“朕差點忘了,你就是那個朕欽點的武學堂掌事之人。寫的一手好文章,還能通過國子監層層考核,年紀輕輕,便執掌武學堂,小丫頭未來可期啊。”
這種場麵上的話,師菡除了謝恩,還是謝恩。她深吸了口氣,恭敬的垂下頭,“多謝陛下誇讚,承陛下之福,微臣能有此機遇,日後必將報效朝廷。”
她字字句句,將皇帝的馬屁拍的既舒服又痛快,果不其然,老皇帝沒多一會兒,就笑的合不攏嘴了。
花蓮公公在一旁看的直捂嘴偷笑。
然而,老皇帝一記眼刀子過去,嗔道:“你跟著樂什麼?”
花蓮公公忙道:“前些日子,師大小姐不是戰勝了半朝武將麼,奴婢聽不少人傳言,說師大小姐性情彪悍,有違淑女之道,今日一見師大小姐,才知是那些人的無知啊!”
一聽這話,老皇帝頓時大怒,冷哼一聲,滿臉嫌棄道:“傳令下去,再有人敢嚼這種舌根子,不必稟朕,直接拖出去杖打五十了事!”
“是是是,誰不知道陛下敬重帝師大人,更心疼師大小姐呢!這真真是君臣佳話啊!”花蓮公公三言兩語,就替師菡討要了一個公道。
這世間之人看人,總覺得別人跟自己不一樣的,便是不合理的,實則不然。隻是,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接受這些不同罷了。
花蓮公公朝著師菡微微一笑,便識趣的抿唇不語了。
老皇帝敘了舊,心情大好,手指便在桌案上敲打起來。看這架勢,是要開始問正經事兒了。他掀開眼簾,視線緩緩落在師菡身上,道:“朕聽聞,你跟景王府那臭小子,關係匪淺?”
師菡眉心微微一蹙,倒不是這個問題有多難回答,尷尬就尷尬在,皇帝並未收回她和夜斐然的賜婚,隻不過,聖旨被撕毀了便是。
如果師菡回答是,那萬一婚約作數,師菡這不就是給皇帝的兒子戴綠帽子嗎?要說不是,老皇帝既然能問出口,想必心中也是有數的。
一時間,師菡沉默了。
“朕的問題,很難回答?”老皇帝眯著眸子看了師菡一眼,麵上雖掛著淺淺笑意,可笑意終究不達眼底。
師菡垂下頭,忽的拎起裙子跪下,朝著老皇帝行了個大禮。
老皇帝一怔,“你這是作甚?”
師菡抬起頭,一本正經的對上老皇帝的視線,道:“微臣先行請罪。並非微臣有意逃避這個問題,隻是,微臣今日怎麼回答,都有違道義,是以,微臣先行請罪。”
“有違道義?”老皇帝似是來了幾分興致,好整以暇的坐好,回頭看了花蓮公公一眼,道:“朕給這丫頭出了個難題啊看來!”
花蓮公公笑笑,垂下頭,並不說話。
“老東西,一到關鍵時候就裝聾作啞!”老皇帝瞪了花蓮公公一眼,轉而回眸看向師菡,那眼神兒,似探究,又似是疑惑,帶著上位者的威嚴,“但說無妨,朕,不打聽話的孩子。”
師菡倒吸了口氣,心中‘咯噔’一沉,心道:所以您之前打喻閻淵,都是有道理的?
不過,這種事兒,師菡也沒法跟老皇帝爭論。畢竟,喻閻淵先是臣子,其後是外甥,這舅舅打外甥,合情合理。更何況,這外甥還把他的聖旨撕了。
她隻微微斂起臉上情緒,挺直了脊背,抬眸從容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