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懷疑(1 / 3)

“你有沒有懷疑過你對這個世界的認知?我是說就像楚門一樣,漸漸發現了一些端倪。這些端倪給了你……呃,它們會讓你開始懷疑你曾經堅信不疑的……世界和世界觀。”

“你發現了什麼呢?”

王陵珊扭頭望向窗外,外麵那個嘈嘈盈耳的世界讓她覺得壓抑。一百年前,人們常說申城是造在地獄上的天堂。如今放眼去看,哪兒又不是呢?

“什麼都沒發現。”

輕飄飄的,她說了謊。拎起包,告別醫生。鉛灰色的黃昏裏,高跟鞋踩在平整的地磚上,一步一步,發出漠然清脆的撞擊聲。

今天不同以往,以往薊城總是擁擠的。

幾千萬人口的薊城,是拜物的帝王之都。不論是常年找不到空位的停車場還是永遠要排隊半小時才能進站的地鐵,一切都在告誡著人們這座城市最不缺的就是努力的人。高樓疊金,所謂的都市繁華,不過是數以千萬計的社畜不知疲倦燃燒著生命之火的模樣。唯獨在長假的時候,高樓加班的燈火才會熄滅一些。七天假期就像是一個約定俗成的指令,一過淩晨,鋼筋混凝土之林裏數以千萬計不知疲倦的鳥兒忽然一下四散開來,奔赴八方。

王陵珊走著走著忽然有些不甘心。她停下來回頭望向心理醫生的辦公樓。

紅楓似火的季節,烏鴉成群穿過CBD靜默的摩天大樓,玄色的鏡麵裏鴉群朝向古老的宮牆展翅。

她始終說不出那句:“我大概快要撞鬼了。”

說到底,這座城市能有什麼人可以讓我們毫無保留的去交付自己的秘密呢?即使把心底的恐懼和柔軟統統打開,誰又會奮不顧身的拯救你,長長久久的陪伴你呢?心理醫生不過是拿錢幹活的陌生人罷了。在這座城市裏,除了地位和錢財,再也沒有什麼能夠靠得住了。

推開公司門,王陵珊看見文達一邊聊電話一邊見鬼一樣盯著她。什麼都沒說,王陵珊直接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她跟文達不需要客套,她也沒剩下多少精力可以用來客套了。

文達瞧見自己家的小老板今天心情又不好,忙掛了手上的電話,一路小跑追著王陵珊也進了辦公室。

“王總,您給我指派點活兒吧。”

王陵珊神色頹然的拿起桌上的一疊明信片:“大過節的跑回來,我又不給你加班費。”

“我這不是想好好表現逗老板開心嘛。”

“得了吧。幾個新老板都談過了還在我這兒裝大尾巴狼?價錢沒談攏?”

文達下意識繃緊了嘴巴。論起刻薄,文達從來比不上王陵珊,經驗告訴他這種時候懟回去等同於捅馬蜂窩。這種情況,除了在心裏腦補一輪自己拍桌子罵人的82集連續劇,最好的辦法就是閉嘴。

“在心裏罵我呢!“

“沒有!“

文達避開王陵珊的眼睛,一把抽走她手裏那疊明信片,故作認真的一張一張翻看。

這是一套星空主題的明信片。有些看起來照得不錯,跟雜誌裏中規中矩的攝影配圖不相上下。有些顯缺了點東西,即使是他這樣的外行也能發現照片通體偏暗星野蒼涼。還有兩張幹脆什麼都看不清。仿佛拍攝者專注的並不是星空,而是另一些隱藏在畫麵黑暗縱深處的東西。

“幹嘛呢?別用磨小朋友那套無賴樣在我這磨。有事兒說事兒,沒事兒回自己辦公室去。”

文達抬起頭,神色終於正經起來:“當年陪著你租格子間當皮包公司的時候我都沒走人,現在這個小公司怎麼著也在薊城的中介圈兒裏算立住腳了。我至於為了一丁點的困難把你扔下?事在人為,辦法總比困難多。你看看你那張臉,再不想開點,你在治好失眠之前就得猝死了。”

王陵珊從來沒懷疑過文達,也不是不知好歹。隻不過,任薊城天高地廣,也隻有文達這兒能讓她說幾句任性刻薄得話了。這半年,她心裏壓著好多瑣碎的事,沒有一件是塌天大禍,心口卻憋悶得要窒息:“公司有好多人要走了。”

“所以我才去看看他們用了什麼手段。”

“不管用的是什麼手段,那些人手裏的渠道都懸了。接下來不好幹。”

“誇張!你知道我當年為什麼願意陪著你這小沒良心的東西一起辭職嗎?”

王陵珊搖頭,欠身將明信片扯了回來。

“為了走上人生巔峰啊。米師傅我這眼光多毒啊。當年,我一眼就看出來阿珊跟別人不一樣,阿珊能把中介這個活兒做活。走的那幾個小朋友道行跟你比差遠了。你想開點,小渠道丟就丟,無關緊要!大的丟不了。你別看他們平時跟渠道稱兄道弟。沒用。那些大渠道的老板們,時間寶貴思路清晰,他們找合作不取決於誰陪他們喝酒喝的舒坦。重點是得有來有往,互相有利可圖才是等價交換。這一點,隻專注於賣房子是滿足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