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裏有這個想法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時間了,不想上學的念頭折磨了她快半年多,隻是雪兒一時還下不了這個決心。畢竟雪兒心裏很清楚,她現在才十七歲,剛剛上高一,除了腦子裏那些老師們終日填鴨似的教給她的一些難以駕馭的公式和定理,她可以說是身無長技。一旦輟學走進社會,在這樣一個競爭激烈的時代,生存恐怕都難。何況雪兒的父母想盡辦法將她送到這個縣城的高中來讀書也不容易。在雪兒父母的眼裏,他們一直希望他們這個大女兒能好好讀書,將來考個什麼大學之類的。於家,則能光耀門楣;於她,將來也能有點出息。為此,他們承擔了生活中的一切負累,任勞任怨。但是現在看來,他們這個願望,雪兒沒有辦法幫他們實現了。雪兒現在整天想著的就是怎麼樣退學,哪裏還有一點讀書的心思。再說在這所縣城高中裏,十年八年也難得出一個大學生,就是出了,也隻是男孩,從來沒有聽說有哪個女孩從這裏考取大學的。當然,雪兒從來也沒有想過這個高中裏沒有出過女大學生,她就不能考出去,凡事總有個第一次——她始終相信事在人為。雪兒甚至一直在心中暗自鼓勁,想爭當那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何況退一萬步來說,即使到時候考不上大學,這個學校裏考上中專職校的人還是比比皆是,對此,雪兒很有信心。在她看來,以她現在的成績,屆時就算是不能蟾宮折桂,也不至於名落孫山。然而現在的關鍵是她不想再讀書了。
周五臨放學的時候,雪兒還在考慮這件事情,畢竟這件事情對她和家裏人來說,都不是一件小事。尤其是對父母來說,雪兒清楚她的這一想法可能會讓他們接受不了,她甚至可以想象父親聽到這一消息時暴跳如雷的樣子。念頭轉到這裏,雪兒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用牙齒輕咬著上唇,眼睛裏充滿惶恐。她轉眼四外望了望,教室裏很安靜,隻有何老師在黑板上寫著板書,粉筆在黑板上摩擦,發出刷刷刷刷的響聲。同學們都聚精會神地盯著黑板,沒有人注意到雪兒的失態。雪兒將潔白的小手抬起來,在麵前虛扇了一下,似乎想揮去心中的不安。然而,父親那嚴厲的形象卻牢牢地占據著雪兒的腦海,再也無法散去。
在雪兒眼裏,父親在家中一直有著嚴父的威儀。雖然在雪兒的記憶裏,自從她懂事以來,父親就沒有再打過她,甚至是在她麵前說一句重話,但是雪兒卻感到有些莫名地怕他,或者這份怕裏,更多的是尊敬的成分。一直以來,雪兒都爭取在父母麵前塑造一個乖巧女兒的形象,但是今天她卻顧不得那麼多了。現在對於雪兒來說,她要考慮的是如何做好充足的準備、想好充分的理由來說服父親,讓他同意她輟學的決定。
好不容易捱完最後一堂課,雪兒故意在教室裏磨蹭了一會,估摸著寢室不會再有人了,雪兒才慢慢地回到宿舍,一邊清理衣物,一邊想著心思。
在回家前,雪兒還想靜下心來將她現在麵臨的情況再作一次詳細的分析,雖然這些事情這段時間一直在她心裏打轉,雪兒對此早已經是爛熟於心,但她還是想在心裏把它們重新梳理一遍。在雪兒看來,她覺得家裏現在的家庭狀況已經容不得她再這樣從容地坐在學堂裏讀書了。雪兒暗自盤算著,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很是可愛。雪兒家中一共五口人。父親田敬軒、母親施玉蓮、再加上雪兒兄妹三人。在兄妹當中,雪兒排行老二,上麵是大哥曉鬆,下麵是妹妹曉梅。曉鬆今年十九歲,和她在同一所學校裏讀高中,今年上高三,正是畢業班,他的成績一直還不錯。他是父母的希望,雪兒很清楚這一點,大哥曉鬆是父母的希望。一直以來,雖然家裏對他們三個人都十分疼愛,但是從父母平時的一言一行中,雪兒還是感覺得到,他們對曉鬆的態度與對她和曉梅的態度相比還是有區別的。小時候,雪兒對這一點很看不慣,同是父母的子女,為什麼對曉鬆就要好一些,而對她和曉梅就要差一些呢?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雪兒也慢慢能理解父母的苦衷。畢竟曉鬆是家裏唯一的男孩。在田家村這個地方,人們思想還是很封建的,重男輕女的思想在人們的頭腦裏根深蒂固,誰也沒法改變。在村裏老人們眼裏,女孩是別人家的人,養大了終究還是要嫁人的。男孩則不同了,他們長大了可以繼承家裏的香火,因而在田家村人們的眼中隻有男孩才是家裏頂梁柱。村裏和雪兒一樣大的女孩當中,現在隻有她一個人還在讀書,其它的女孩大多數是隻讀到初三就不會再讀書了,有的甚至初中都沒有讀完。她們要麼輟學跟著村裏其它大齡人出外打工去了;要麼就是在父母的安排下早早地嫁了人;隻有雪兒的父親還算是比較開明的,家裏條件再苦,他也堅持讓他的三個孩子讀書,。平時大家談到這個話題,他總是嗬嗬一笑:“隻要你們願意讀,讀得進,我再辛苦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