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姝在被送嫁的途中借落水之機,和她的青梅竹馬一起逃婚了,逃的還是威震天下的武林霸主、誥封蕭親王殿下楚憶風的婚。
本來因為女兒要高嫁而沾沾自喜的雲父、蜀中青竹山莊的掌門雲琴聞迅猶如被五雷轟頂,一時間六神無主。不明真相的他以為雲姝真的是落水而亡了,自以為此事發生在大婚前夕乃不吉之兆,所以根本不敢把消息稟報給冷酷無情的盟主知道。
而他思慮再三,又實在不願放棄這門顯赫的親事,便自作聰明的帶了另一個女兒雲錦上了盟主所在的黃山逍遙教,然後一邊心存僥幸一邊忐忑不安的準備李代桃僵。
婚禮前夕,陳設簡單的內室中,身著一襲玄色家常袍服的楚憶風斜倚在窗前,沒有加冠,一頭順滑的長發隨意披在腦後,在灌入窗口的夜風中恣意飛揚,端的是一副倜儻不羈的姿態。
然而在他那古雕刻畫的劍眉之下卻又生得一雙大大的杏眼,在明滅不定的燭光映照下,宛若潤澤瀲灩的秋泓,弱化了他一身鬆映寒塘的清冷桀驁之勢,任誰見了都要由衷的讚一聲溫文爾雅、公子如玉。
靜靜的看了一會兒窗外群山錯落的風景,他緩緩拿起身前幾案上的一幅畫像,搖曳的燭火在他清雋的臉龐上投下飄忽不定的陰影,又從微垂的眸中閃現出意味不明的光澤,若有所思的投射在那副畫像之上。
乍然一看,畫像中的女子巧笑嫣然,不是傾國傾城的人兒,卻偏偏能給人一種國色天香、雍容華貴的感覺。
待再細品,又會深深的被畫師出神入化的畫功所折服。畫師隻用了寥寥幾筆便把緋衣少女大大的杏核眼刻畫的生動傳神,眸光中的靈動狡黠、眼波間的顧盼流轉俱都躍然紙上。
然而從整體的意境來看,卻又隱約有一種淡雅悠然的氣質縈繞在少女周身,使得她整個人清逸脫俗的恍若不染凡塵的仙子。
三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在少女的身上糅合,卻意外的沒有絲毫違和之感。
也不知是世間真有如此妙人兒,還是畫師的思想天馬行空、技藝卓然不群,才畫出了如此超凡脫俗的意境?
然而畫上除了“雲姝”兩個字之外,再無任何筆跡或者印章等能表明畫師身份的標記。
楚憶風看到畫的一瞬間,便生出了一種對此畫畫風筆觸莫名熟悉的感覺,直覺這似乎出自他追查多年卻一直杳無音信的一人之手。
於是,這位雲姝姑娘便成了他的未婚妻。
然而,此刻,在婚禮前夜,他一直古井無波的心中竟也有了隱隱的擔憂,如果事情根本不是他所想的那樣,該怎麼辦?
次日,逍遙教主殿軒轅殿內人山人海,朝廷官員、江湖豪俠涇渭分明的各自占據了大殿的半邊,正三人一夥兒、五人一圈兒的聚在一起說說笑笑。
猛聽得主婚人、逍遙教左使者林一飛喊道:“吉時已到,有請新郎新娘1底下頓時安靜的落針可聞。
神色清冷淡漠的楚憶風和蓋著紅蓋頭的雲錦分別從兩邊的側門步入了殿堂,排排站在了一起。按部就班的拜過了天地、高堂,待夫妻交拜完畢,楚憶風望著眼前微微顫動的紅蓋頭,似是終於意識到自己過於冷漠了,周身攝人的氣勢一斂,勉為其難的在唇角扯出了一抹笑容。
這一笑猶如寒冰乍裂、春雪消融,殿內自他進來以後就慢慢凝滯了的空氣終於再次緩緩流動開來,眾人全都下意識的長出了一口氣,臉上重新掛上了笑容,氣氛也終於恢複了喜堂該有的喜慶。就有人忍不住吵嚷開了:“教主,揭開喜帕!揭開喜帕1
若是尋常百姓人家,新娘子自然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拋頭露麵,可他們江湖中人向來不理會這些紛繁俗規。四年前右使者樊野成親,便當眾揭去新娘蓋頭,夫婦同時向來賓敬酒。
所以按理說此刻弟兄們的要求也在情理之中,然教主似乎對成親一事並不熱心,剛才清淺一笑之後也隻是神色稍見平緩,仍未現出任何新郎官該有的喜色,此時也並沒有表態。
主婚人林一飛一時間不免左右為難。
看著這突如其來的喧鬧,包括雲琴和他的胞弟雲瑟在內的眾人也不禁納悶起來:怎麼逍遙教的教眾對他們的冷血教主似乎並不畏懼,難道江湖傳言楚憶風冷酷無情是假的?
他們當然不知道帶頭喧鬧的都是楚憶風的親衛,這些人見多了人後無害的楚憶風,所以對他畏懼中倒多了一份親近敬慕之情,此時興奮中不自覺地表露了出來,引得其他教眾也一起歡呼了起來。
要求揭喜帕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已經有人搶過尚禮堂的鑼鼓,敲著鼓點喊起了口號,漸漸的所有的教眾都喊了起來。
雲錦一顆心“撲撲”的越跳越快,有些擔憂又有些期盼:大家一起麵對楚憶風總好過婚禮過後她自己一個人應付他。何況在大庭廣眾之下,為了麵子,他總不會拆穿自己,而隻要他在大殿中不說,退了席也就沒有再說出來的立場了。
楚憶風沉默了一會兒,唇邊再次卷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示意林一飛遞了揭蓋頭用的如意過來,隨意拿在手中,緩步向前走了幾步。
雲琴、雲瑟都緊張的看著他,卻完全沒有身為長輩該有的自持,反而宛若等待最終審判的罪人一般,駭得口幹舌燥、腿腳發軟,兄弟倆要相互扶持著才勉強站立不倒。
楚憶風緩緩地將如意伸到了蓋頭下麵,緩緩地抬起手臂,唇畔笑意漸漸加深,卻又在看到新娘子的那一刻倏然斂去。
眾人沒反應過來,仍在讚歎新娘的美貌麗質。
雲錦有些膽怯卻也有一絲期盼的抬頭望向楚憶風,生怕他一個不如意自己的美夢就要破碎,顫聲道:“盟主……”
楚憶風星眸半闔、目光微垂,冷聲問道:“你是誰?”。
雲錦身子不自覺地一抖,聲音破碎:“雲……姝。”
“嗯?”愈發冷淡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
雲錦魂飛魄散、語無倫次:“我是青竹山莊的,我……叫雲錦,我……是雲姝的嫡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