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氣:“貴妃也是一樣,早些年過得太苦,身體一直都沒有太調養過來,若平時也還好,隻是較旁人更容易疲累些,如今有了孩子,氣血虛虧更甚,此時最忌大補,可太醫院給開的安胎藥裏,實打實都是好東西,雖然對症,可劑量放得足足的,若是發現得不及時,隻怕……”
徐頌寧眼皮抬了抬,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天家薄情,不過如是。
“侯爺知道嗎?你今日去問問周先生。”
徐頌寧皺起了眉頭:“看貴妃娘娘神態,應該已經是發現了,那侯爺也該知道了的……”
以防萬一,徐頌寧回去後,還是把這事情跟薛愈說了一遍。
薛愈並沒多說什麼,隻是在她起身要離開的時候,把她扣在懷裏,抱了許久,久到她幾乎喘不過氣了,才緩緩鬆開。
這之後,徐頌寧的生活並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她的交際圈子依舊窄窄的,隻是回敬平侯府勤了些。
連她舅母都說起:“你和你那二妹妹,從前好像沒有那麼親近。”
但其實徐頌寧和徐頌煥之間的關係說親切也不太妥當,兩個人之間到底隔著個郭氏,不過是因為各自的母親才湊到一起而已。
眼看著臨近寒食,徐頌寧又去了一趟敬平侯府。
因為連續幾天不能動火,府上廚房正忙碌著搓揉各類麵食點心——雖不能動火,但各種吃食總不能糊弄,便是冷盤,也要整出些花樣來。
徐頌煥這半年來成長許多,素服下籠罩的魂靈仿佛抽條一般地成長,庇護她的樹木轟然倒塌後,她被迫直麵刺目的日光,不可避免地被曬蔫了枝葉,卻也在逐漸適應後開始了抽條一般地成長。
宋姨娘性情溫和,也不是太爭名奪利的人,見徐頌煥要學管家的事情,也怕人說自己苛待嫡女,很痛快地就讓了油水最豐厚的廚房給她。
因而這一遭寒食的事務,由徐頌煥全權負責。
“唔,安排得井然有序,很好。”
徐頌寧抿著唇,嗅了嗅捏成花樣的麵點,淡淡誇讚一句。
徐頌煥臉色漠然:“我想著父親每逢寒食,口味都不佳,所以讓人加了些心思,希望父親今年能多吃一些。”
“有心了。”
徐頌煥扯著嘴角,笑一聲:“還要謝阿姐提點。”
姐妹倆平平淡淡地說過這番話,原本就要各自告辭了,徐頌煥忽然咳一聲。
徐頌寧眼神瞥過去,原本要擱回去的茶盞又握回手心。
她這妹妹別扭,陡然咳嗽一聲,大約是準備要說一點什麼。
“近來外頭風風雨雨的,我聽父親也提起——你家薛侯爺和四皇子走得很近?”徐頌煥輕哼一聲:“你叫他注意著些,別連累了咱們家。”
滿城風雨,自然也吹進了徐頌寧耳朵裏。
她點頭表示曉得了,然後才起身離開。
徐頌寧從敬平侯府出來時候尚早,於是又走了一趟沈家。
不過來得不巧,她外祖母一行已經出了門:“夫人提前叫人去那寺裏走了一遭,的確是有一位師太在,隻是年歲大了,許多事情問不太清楚,老祖宗又實在掛念,於是還是親自去見一見。”
徐頌寧便打道回府,途中人馬頗多,到府裏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去了。
日暮黃昏映襯出血紅的色調,天地之下一派肅殺之氣。
薛愈站在這一點殘陽餘暉裏,站在門邊等她。
徐頌寧才下馬車就被牽住了手,薛侯爺黏人的特質近來故態複萌:“晚膳已經準備好了,是現在吃,還是先歇一歇?”
“清明臨近了,等過兩日閑下來,我帶你去踏青好不好?”
他話音未落,身後有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江裕卷了一身寒霜:“侯爺,司裏出了些事情。”
徐頌寧把自己的手指收回去,看見江裕在薛愈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薛愈臉色沒變,隻寡淡地皺了眉頭。
但薛侯爺對待政務沒那麼喜怒形於色,這麼點變化已經彰顯著事態的嚴峻了。
他淡聲吩咐了江裕幾句話,下意識又看向她,徐頌寧點點頭:“侯爺去罷,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話音才落,她忽然伸手牽住他的手:“等等。”
薛愈回頭看她,下一刻,微涼的吻擦過他脖頸,在他唇際落下。
眾人豁然驚了,皆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隨即又都反應過來,各自別過身去,裝天色漸晚,沒看清楚。
落日餘暉收斂著最後一點光輝與溫度,彼此的氣息在此間交換,
薛愈的手下意識抬起,虛扶住她,徐頌寧踮著腳尖,把那吻加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