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九十二章(1 / 2)

薛愈回去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徐頌寧還沒睡,披著衣服在戳燈花。

她手背被抽傷的地方已經包紮起來了,裹得像個粽子。

徐頌寧感慨說自己虧得不是易留疤痕的體質,不然這一年來,就要落得滿手疤了。

阿清笑過之後又心疼:“姑娘這兩年,磕磕碰碰的,的確有些多。”

雲朗和雲采原本遠遠地靠在一邊,聽見這樣的話,點頭如撥浪鼓:“我家姑娘從來沒遭過這麼多罪呢,從前在夫人手底下,到底也比眼下……”

平靜一些。

從前是後宅裏的小打小鬧,偶爾見點血。

如今則不然,動輒就是抄家滅祖百十條人命的要挾。

雲朗和雲采抱怨完,各自捧著一簿賬本走遠了。

屋子裏隻留下阿清和徐頌寧,還有幾個清理的小丫頭。

徐頌寧神色平淡地抬起眼,看屋裏的人進進出出,眼皮垂落,沒掀起半點波瀾,她嘴唇抿起:“阿清,我想你幫我做個事情。”

她語氣溫和,叫人以為是要幫她端杯茶水,或是遞塊糕點這樣無關緊要的小事。

然後在阿清靠近的時候,她用平靜的語氣淡漠吐出幾個字來。

“我要殺了敬平侯。”

薛愈回來的時候,這場對話已經結束很久了。

他進門的時候腳步頓了一下,在門邊躊躇才推開門進去,彼時他人已在料峭春風裏凍得冰涼了,冷白一張臉,半垂著眼,沒有敢和徐頌寧對視。

徐頌寧托著腮坐在那裏,聽見動靜,幽幽地轉過視線來看他。

“侯爺?”

她淡聲喊,見這人沒動靜,於是又叫了一聲:“薛愈?”

人總對自己的名字敏感,尤其是在連名帶姓的時候。

也因此他們兩個人在許多時候總喜歡完整地叫對方的名字,比如爭吵時,也比如交頸相擁的床笫間。

都是情緒迸發到了最緊要的關頭,眼神一觸就能濺出火花兒。

薛愈果然被這一聲叫得抬起頭,看著她的時候大約是想不到該說什麼話,有一點發愣,隻短促地應一聲。

徐大姑娘托著腮,回看他。

“我來看看你,等等就去書房睡。”

隔了良久,薛侯爺低了眉頭,頗為乖馴地說。

徐頌寧沒答這話,偏頭繼續戳燈花。

“外頭冷嗎?”

這話問得猝不及防,薛愈抬頭“嗯?”了一聲,還沒說完話,就聽徐頌寧平靜地說:“若是冷,侯爺就留在這裏歇著吧,仔細風寒,不要多跑一趟了。”

這話讓他有一點驚喜,不確定地問了一遍:“真的要我留下嗎?”

徐頌寧抬了抬眼:“侯爺還有公務要忙嗎?若是有……”

薛愈匆忙就搖了頭,原本想上前兩步的,怕身上的寒氣侵襲她,又站在原地沒動。

“那侯爺早些洗漱,我先去睡了。”

徐頌寧說著就站起身來,手裏戳燈花的簪子捏在指尖吹了吹。

薛愈站在原地,有一點恍惚。

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恐慌。

他對男女之間的事情不懂,但他明白人與人之交際該是怎麼樣的。許多時候,情緒藏著掖著放在心底隱忍著,反而是一道越劃越深的隔閡,倒還不如有話說清楚、講明白。

這樣的時候,仿佛她勃然大怒,和他大吵一架才是好的。

風浪波濤總源自最平靜的水麵,這樣死一般的冷寂,當真叫他在這暗夜裏無比心慌。

她就站在那裏,但是總叫他覺得,他自今夜起,再也抓不住她了。

薛愈洗漱完的時候,徐頌寧已經麵朝著牆壁睡下了。

整個人靜靜縮成一小團,連呼吸聲都是輕微的。

薛愈熄了燈火,躺在她身邊的時候,感覺她輕微地翻了一下/身。

他手指輕輕搭在她肩頭,徐頌寧沒動彈,薛愈的手指略往上移了分寸,得寸進尺地搭在她脖頸上。

“阿懷?”

他輕聲地喚。

徐頌寧含糊地應了一聲,仿佛是已經半夢半醒了。

可薛愈清晰地感受到了,指尖搭著的脈搏加快了跳動。

她醒著,隻是不太樂意搭理他。

“還生氣嗎?”

薛愈靠近了她,虛虛把她抱在懷裏,輕聲問。

“沒有,我沒有生侯爺的氣。”

徐頌寧寡淡地回答。

她聲音裏麵清醒的成分逐漸再多,薛愈貼著她耳根,略帶一點可憐地說:“可你都不願意看著我。”

他慣會拿捏這種可憐兮兮的語調,因為曉得徐頌寧會心軟。

懷裏的人停頓了片刻,果然轉過身來。

“是要這樣嗎?”

暗夜裏,兩個人眼睛亮亮地對視,徐頌寧微微仰著頭:“侯爺,天晚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