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郎中歿(1 / 2)

阿敏又爬上了臥牛山,這次的藥方中有許多趙郎中不曾帶她認過的新藥。在臥牛山外圍兜兜轉轉了一整天,隻不過采了一半的藥草。

待朝霞漫天時,阿敏將藥方妥帖放入懷中,背起藥簍下山了。

還是先去看看趙郎中吧,還是要問一問,另一半的草藥從哪裏可以采到。運氣好的話,趙郎中那裏便有存貨呢。

回憶起趙春花的凶悍,額上的傷口又狠狠的痛了幾下。

阿敏先回到家中,給弟弟和娘親弄了些麵糊糊,自己胡亂啃了幾塊野菜餅。

解決了一家三口的晚餐,阿敏對著水缸中的水麵,拿熱水將傷口又擦拭了一番,將今日采到的止血草搗碎,細細的敷在了額上。

找了一件幹淨的舊衣,撕成一條一條的碎布,將額頭裹了兩圈,阿敏趁著暮色進了村子。

此時正是村人的晚餐時間,家家戶戶傳來的吵嚷聲,飯菜香圍繞著獨身一人的阿敏。

阿敏知道自己一家是外來戶。

十幾年前,父親冷厲帶著懷了身孕的王嬌娘在泥坯村落了腳。

當時坐在馬車中一身珠翠美貌無比的王嬌娘,讓粗陋的泥坯村村人驚掉了下巴。裏正錢生也沒想到,這看起來通身氣派的後生和如此富貴美貌的小姐,能在自己這小小的泥坯村落戶。

拿著冷厲給的五十兩銀子,錢裏正決定什麼也不多問。

戶牒、地契一樣樣的順利交給了冷厲。

錢裏正的聰明和識時務讓冷厲覺得自己沒選錯地方,在冷厲活著的那些年,裏正也是對這一家頗有照顧。

直到冷厲的驟然離世,王嬌娘覺得天都塌了。漸漸的,錢裏正也很少出現在冷家院中。不會耕種更不善理家的王嬌娘隻能變賣著丈夫留下的金銀首飾,拉扯大了兩個懵懂的孩子。

村中閑漢的覬覦和村婦的流言風語讓冷敏迅速的長大,直到現在,十二歲的冷敏擔起了家中的所有。

隻要娘親健康,弟弟平安,小敏就覺得自己一家也是溫馨又溫暖的,泥坯村人對她一家的排斥,她不在乎,她並不很想融入這些村人中去。

阿敏步履匆匆的來到了趙春花家的牆外,牆內是趙春花中氣十足的辱罵和訓斥聲,卻沒能聽到趙郎中的聲音。

過了一會,趙春花不知是罵累了還是厭煩了,院中隻剩下一片細微的腳步聲。阿敏側耳又聽了一會,決定翻上牆頭看一眼。

找來幾塊大些的石頭,簡單摞成一摞,阿敏踩著石頭輕盈的扒上了牆頭。看來自己每天在臥牛山的練習還是有些成果的。

這時夜色已經降臨了,墨色的蒼穹繁星點點,月亮還未升起,頗有些伸手不見五指的味道。

趙家確實是村中的富戶,但到了趙德才這一輩卻隻得了趙春花這麼一個女兒。但趙德才的妻室錢冬雪卻是錢裏正的親妹,趙德才隻能如珠如寶的將趙春花養大,為她招了一名姓李的郎中為婿,為了掌控這位姓李的上門女婿,不但為他改了姓,還給了他叔父一筆銀子,直接當做奴仆買了過來。

從此,這位脾氣綿軟的趙郎中便牢牢掌控在了趙春花的手中。動輒打罵,缺衣少食,趙郎中雖然醫術甚好,卻連給誰看病都不能自由選擇。起初有心善的婦人委婉的提醒過趙春花,不要對自己的丈夫太過苛刻,趙春花直接拍出了趙郎中的賣身契,明言趙郎中是自家的奴仆,即使打死了,在官府裏也是占理的。

從此,村中也習慣了趙郎中的處境,也沒人再為趙郎中打抱不平。即使要看病,也是直接求到趙春花的頭上,由趙春花命令趙郎中出診,看診的銀錢也都落在了趙春花的手中。

趙家漸漸蓋起了青磚瓦房,此時廊下還掛著明晃晃的大燈籠,而趙家的門外,也是有一口全村唯一的深水井。

顧不上羨慕趙家的磚瓦房,阿敏扒在牆頭張望著院中的布置。與燈火通明的正房側房不同的是一處黑漆漆的小柴房,聽趙郎中說過,他就住在趙家的柴房之中。

阿敏找準了方位,換了一處牆頭爬上,由牆頭躍至靠近院牆邊的一株大樹上。順著大樹快速的溜下,阿敏終於悄無聲息的靠近了柴房。

柴房掩著門,沒有上鎖,或許是知道趙郎中沒有那個逃走的膽子。輕輕推開木門,房內一片漆黑,阿敏聽到黑暗中傳來極輕極小的摩擦聲,像是指甲撓過木板發出的動靜。

阿敏試探著向柴房裏摸去,借著院中燈籠的微光,她看到了渾身是血的瘦弱男子,仰躺在一個木板搭成的簡易床榻上,兩隻胳膊無力的垂下,嘴中還塞著一塊灰褐色的麻布。

這塊塞的緊緊的麻布使他無法叫嚷出生,甚至連呻吟也難以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