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似乎又發起了熱,麵色呈不正常的潮紅。她昏睡中緊緊皺著眉頭,咬緊的牙關逸出一聲聲的呻吟。
“娘親…….”少女的呼喚聲中帶著一絲哭音,驚動了另一側房間中睡熟的弟弟冷澈。
“阿姐!怎麼了阿姐!”
“娘親病了!快打盆水來!給娘親洗洗臉!”
“好!要去叫趙郎中嗎?”
“你在家中照顧娘親,我去叫!”
阿敏顧不上回房穿鞋,赤腳向村中跑去。
少女家住泥坯村,是村子最西頭的幾間泥瓦房。在爹爹冷厲活著的時候,家中也是村裏數一數二的富裕戶。直到六年前,冷厲外出打獵,被一頭魔虎襲擊,橫死山中。本就嬌弱的妻子王嬌娘受不了這打擊,一病不起。
整個冷家都由冷敏和冷澈兩個小兒苦苦撐著。十二歲的少女冷敏,因為常年的勞作看起來也就八九歲的樣子,更不用提從三歲起就要跟著姐姐出門挖野菜的冷澈了。
今夜是十六,阿敏借著滿地月色跑到了村東頭,使勁的砸著趙郎中家的大門。
“趙郎中!救救我娘!趙郎中!”少女焦急的叫聲驚醒了左鄰右舍,趙郎中家的大門卻遲遲不開。
趙郎中是四裏八鄉唯一的郎中,卻是趙家的上門女婿。趙家的獨女趙春花是個不好惹的農家悍婦,自從知道趙郎中給王嬌娘看病時私下免過一次診費,趙春花就嚴禁趙郎中給王嬌娘看病。
雖然不確定這次能否請到趙郎中,阿敏還是選擇試一試。
“趙郎中!我娘病的很重!求您救救我娘,救救我們一家吧!”阿敏提高了聲音哭喊道。被驚動的村人出了自家院子,看到了站在趙家門前的阿敏。
“敏娘啊,你娘又病了啊?這是來請趙郎中呢?”一個容長臉高顴骨的婦人瞧熱鬧般的問道。這是裏正家的二兒媳,一個刻薄又長舌的婦人。
“二嬸子……我娘真的病了,這次病的很重!求您幫幫阿敏吧!”冷敏不顧這婦人的動機,急忙懇求道。
“哎呦,求我有甚用啊,當不起當不起。我可不會看病。”裏正家的二媳婦誇張的揮了揮汗巾,向自家走去。
明白這人確實就是來看熱鬧,阿敏隻能作罷,繼續去敲趙家的大門。
“趙郎中!您仁醫仁心,求您救救我娘吧!趙郎中——”
趙家的門陡然被拉開,一個粗壯的身影出現在門前,正是趙春花。
“嗬!還真是賤人家的小賤人!半夜來我家鬼叫什麼!”趙春花被人從美夢中吵醒,開門便大聲罵道。
阿敏咬唇咽下這口氣,低聲向趙春花懇求:“趙嬸子,趙大叔在家嗎?我娘病了……”
“哈!王嬌娘那個病癆鬼還沒死呢?她病了關我家男人什麼事?怎麼,還想著勾搭我家男人呢?”自從爹爹冷厲死後,村中總有青壯變著花樣的討好王嬌娘。不同於村中婦人的粗鄙,王嬌娘膚色白皙,身段嬌弱,行止自有一股韻味。趙春花嫉妒王嬌娘,每當王嬌娘生病來請大夫,十次有八次都是攔著的。
“趙嬸子!我敬您是長輩!您不能——”阿敏終於忍不住變了臉色,攥住自己的衣角,上前一步朝趙春花喊道。
“不能?不能怎麼著啊?滾滾滾!看見你們一家就煩!”大門砰的一聲在阿敏麵前關上,瞧見沒什麼熱鬧可看了,村民打著哈欠四散而去。
阿敏盯著緊閉的大門晃了晃神,擦幹臉上的淚痕,赤著腳向村西走去。距離泥坯村最近的鎮要翻過兩座山,再走一百多裏,娘親的病耽擱不起。
阿敏隻能趁夜爬上了村後的臥牛山,打算挖一些趙郎中曾給她看過的草藥,試著給娘親熬些藥汁。
阿敏借著月光仔細的辨認著一株株草藥,回憶著趙郎中教他的配比,早已忘記了夜裏臥牛山的種種危險。
“三株鋸齒草,一把棘棘花,一顆紅草果,兩把甘星草,還差……還差一株烏頭草!”不顧被礫石和枯枝紮破的腳掌,在天色將明未明之時,阿敏找夠了記憶中的所有藥材。
用衣兜卷著藥草,阿敏踩著露水向家中飛奔,娘親和弟弟還在家中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