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逸飛還記得最開始的那幾年,向病人家屬宣布病人的噩耗是肖逸飛最痛苦的一件事情,他每次都不敢看著他們的眼睛,他怕自己看著他們悲傷絕望的眼睛,自己也會忍不住哭出來。可是從醫的時間長了,他也就習慣了,有個詞語叫做漠然。
他現在完全就可以做到漠然,像個機器一樣的對病人家屬說出那幾個字,其實人們都誤會了醫生,不是他們想要冷冰冰的,一副漠然的態度,隻是,他們不得不這樣做。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裏麵躺著的可是我的姥爺啊,他怎麼說病就病了呢!肖醫生,你一定有辦法救好我姥爺的,對不對?”柳睿突然就拉住肖逸飛的胳膊,說起來。
這樣的柳睿是肖逸飛所沒有見過的,他的印象裏,柳睿一直都是那個酷酷的,不近人情的,看似不在乎一切的人,現在,這樣的一個人,就站在肖逸飛麵前,用一種近似懇求的聲音對肖逸飛說話。
“柳睿,你冷靜一點,胡老是我最敬重的人,哪怕是有半點辦法,我也會不惜一切去拯救他,可是,我昨天晚上真的是用了我畢生所學的知識來救你姥爺,但是……你要接受現實。”肖逸飛盡量把語氣放的平靜一些。
“真的……就沒有辦法了嗎?”柳睿頹然的坐在樓道裏的椅子上,兩隻手抓著自己的頭,他還是接受不了這一現實。
“唉,好好陪你姥爺一段時間吧,不要等以後後悔。”肖逸飛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其實在這種情況下,說什麼都不合適,說完之後,肖逸飛就離開了。
他不希望柳睿和自己一樣,在人生裏留下那麼大的一個遺憾,他對柳睿說的這句話,他多麼希望當年也有人這樣對他說過。
肖逸飛離開後,柳睿在椅子上一個人坐了好久,他不明白,那個小時候給自己講故事,逗自己開心的人,怎麼這麼快就要離開人世了,好像時間並沒有過去好久,可是細數下來,居然已經過去二十年了,這二十年裏,自己又幹了什麼呢?
以為姥爺和思思不管怎樣都會一直陪在自己身邊,所以自己總是忽略他們的感受,而姥爺呢,也總是給自己最大的包容和體諒,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是由著自己的性子來,他一直都有一種錯覺,就是姥爺會一直陪著他,不管生什麼,姥爺都會在他身邊陪著他。
可是現在姥爺突然就不行了,以後的日子就真的是他和思思兩個人相依為命了。
悲傷過後,柳睿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抬起頭來,又是一副什麼都不在乎的表情。
“肖醫生,真的沒有其它的辦法嗎,用最先進的器材和藥物也不行嗎?”柳睿來到了肖逸飛的辦公室,說道。
“要是可以的話,我早就那麼做了,但是,我真的很抱歉。”肖逸飛不敢看柳睿的眼睛。
柳睿也沒有坐下,他隻是呆呆的站了一會兒,就什麼話都沒有說,離開了。
肖逸飛多想走上前去,抱一抱柳睿,他知道柳睿現在一定難過極了,像柳睿這樣極度別扭又不善於表達感情的人,再大的悲傷也隻能藏在心裏。不像柳思思,難過了可以哭出來,可以找個人聊一聊,可是柳睿呢,大概會找一個安靜的沒人的地方,獨自把心裏的傷拿出來,舔一舔,這樣子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