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聽顧兄的笛聲,有些淒涼,你也是在想家人了麼?”
李苑不知這話怎麼就脫口而出了,許是她飲了些酒水,有了醉意,便連自己說什麼話也不清楚了。
一聽到家人二字,顧辭平靜的眸子裏有了一點波瀾,沉默了許久,他並沒有回答。
也是,問一個前朝遺孤是否在想家人,著實有些諷刺。改朝換代,如今獨孤家就剩他一個人了,問他在想家人又有何用,想,能如何,不想,又能如何?
若是李苑明日酒醒,記起,想必也是很後悔問出這樣一句話吧。
“那你呢,是在想家?”顧辭反問,而對麵坐著的李苑兩頰酡紅,呼出的氣息都帶著微醺,顯然是沒聽見顧辭的問題。
可不知為何,她又開始小聲啜泣,漸漸地哭聲大了起來。
無論顧辭怎麼叫她,她也不作聲,就一個勁兒的哭。
後來,還是被吵醒的幹寶跑到李苑住的院子叫醒越吟,讓越吟將她扶回去的。
這夜,李苑做了一個夢。
夢中是她五歲的時候,那個時候母親剛剛去世,她跑到書房裏找父親,父親一看見自己,就匆忙的用衣袖抹了臉,以前她不懂父親在做什麼,如今夢中那儒雅男人臉上的淚痕卻異常明顯。
之後,父親待她比之前更好了,除了不能讓她在外暴露自己的女子身份,父親對她當真是極盡愛護,她想要的東西,都會在翌日的清晨擺在她的桌案前。
她想學鳥兒在天空飛翔,父親便將她扛在肩頭,從裏屋跑到院外,來回折騰,也不顧忌他的侯爺身份做這種孩童的事被下人看去恥笑。
她想騎馬,父親就帶著她到草原馳騁。
她想看書,父親就將雲城裏最大的書畫齋買下來。
她想怎樣,父親就如她所願。
可如今她什麼都不要,她隻想父親安好,隻想他好好活著,再叫她一聲明歌,明歌是她的字,父親親自給她取的。
一幕幕溫馨的場麵在夢中顯現,這本該是一場美夢。
睡夢中原本笑著的李苑卻眉頭緊蹙,此時的場景是父親冰冷的沒有一絲體溫的屍體躺在棺材裏,蒼白的嚇人。
她整個人都嚇傻了。
下人說父親是在去河陽收債的路上被草寇所害,父親身上的刀傷也證實了下人的話,她也就沒有懷疑那個裝的純良的毒婦。
父親教導她要像個男子,頂天立地,不求她多麼光宗耀祖,卻也要學富五車,進退有度,沉穩自如,因為隻有這樣她能治理好偌大的承業侯府,
所以哪怕親眼所見父親的屍體躺在自己麵前,她也不敢太過悲痛,因為她不能讓其他人小瞧了承業侯府。
她要完成父親的心願,繼承父親的衣缽,後來她將偌大的侯府管理的井井有條,府外的商鋪也在她的經營下風生水起,本來再有幾個月,她就可以順理成章的繼承父親留下的爵位。
可這一切卻被崔氏的一場大火燒毀殆盡。
她的心血,父親的心血就這樣被崔氏摧毀。
夢中那蛇蠍婦人的模樣越來越清晰,同時也越來越可怖。
崔氏啊!
你毀了這一切啊,我總要有一天向你討回來的時候!